张纮听完张昭一番描述,脑海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缓缓说道:“依你所言,吴夫人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孙家父子两代人辛苦打拼的基业,最终落入周瑜之手。届时,她定会暗中支持孙权继位。有吴夫人出面,程普、黄盖、韩当、祖茂这四员军中老将,必定会有所妥协,如此一来,大权便能顺利过渡到孙权手中。只是,周瑜真会就此善罢甘休吗?毕竟当初孙策起家之时,周瑜散尽家财相助,他对孙家基业也是极为看重,怎会轻易放弃呢?”
张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周瑜自然不会心甘情愿。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今马超已死,要是孙策再遭遇不测,他便孤立无援,成了孤家寡人。更何况,你别忘了,山越势力如今还在吴郡境内。我听闻马超和山越之女生有一子,就藏在此处。咱们不妨拿孙策之子和马超之子做交易,倘若周瑜不肯安分,你觉得他会不有所顾虑吗?”
张昭稍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道:“再者,有孙策母亲从中斡旋,继承之人又是孙权。周瑜要是敢闹僵,岂不是坐实了他图谋孙家基业的罪名?咱们只需在舆论上施压,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他也只能被迫妥协。”
张纮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长舒一口气道:“如此一来,届时江东权力过渡便不会再有太大阻碍。不过,就算孙权顺利上位,他要是不听从我们的安排,又该如何是好?而且,这一切都还言之过早,孙策武艺高强,身边又不乏能人护卫,我们又如何能确保,定能顺利除去他呢?”想到这些棘手难题,张纮满脸愁容,神色凝重。
张昭却沉默不语,似是在思索应对之策。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张纮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张昭见状,不慌不忙地摆了摆手,神色淡定地安抚道:“不必惊慌,这是我家侄儿张羽,曾是许贡的谋士,子纲你难道没印象了?”
话音刚落,张羽推门而入,见到张纮,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与张纮分解。
张羽向前一步,神情冷峻,沉稳说道:“自察觉孙策对世家那狠辣手段起,我便有所筹谋。既为报许贡之仇,也为咱们世家的将来考虑。那时,我就花重金招募并豢养了一批刺客,就等如今这个时机。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周瑜留在江东,让吕蒙等人跟随孙策出征。到时候,我会扮作吕蒙身旁的小兵,和刺客一同混入队伍。待出征之时,孙策身边尽是我们的人,只要吕蒙他们能拖住孙策的亲卫,趁其猝不及防,便可动手暗杀,如此一来,孙策必定有死无回。”
张纮听后,暗暗点头,对张羽的谋划颇为认可,但随即又皱起眉头,忧虑道:“此计虽妙,可还有个难题。就算顺利除掉孙策,扶孙权上位,他若不肯听从我们的安排,不愿受咱们掌控,又当如何是好?”
张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脸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神情,冷笑着说:“孙权年纪轻轻,若能承袭兄长之位,手握江东大权,这诱惑他如何能抵挡?只要是人,就有欲望。他既然心动,想要得到这一切,就必然要付出代价。您二位可以先派人去试探,且看他作何反应。”
张昭微微摇头,神色凝重:“他现在被孙策的光芒完全掩盖,虽然我曾在言语间试探,能感觉到他对权力有渴望,可毕竟孙策如日中天,他绝不敢觊觎江东之主的位置。”
张羽脸上浮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语气笃定:“现在他不敢,那是因为孙策还在。一旦孙策身故,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他心里有欲望,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江东大业落入还在襁褓中的侄儿手里?到时候,只要咱们全力扶持,他必然会心动。”
张纮却还是一脸忧虑,接过话茬:“就怕他一旦上位,便脱离我们的掌控。程普、黄盖、韩当、祖茂这四位老将在军中威望极高,再加上外面还有周瑜挟制,咱们世家培养的武将,一时半会儿可难以与他们抗衡。”
张羽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冷冷笑道:“他想做这江东之主,就不能不付出代价。要是孙策没死透,重伤将死,就让孙权亲自动手结果了他。要是咱们顺利除掉孙策,那就让孙权去杀了孙策之子。不管是杀兄,还是杀侄篡位,只要罪证落在咱们手里,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世家的手掌心!”
张昭与张纮听闻张羽这番狠辣至极的谋划,皆是心头一震,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烛火的微光在三人脸上跳跃,映出明暗不定的神色。许久,张昭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此计虽险,却也不失为一条掌控孙权的良策,只是这手段太过狠绝,一旦传扬出去,咱们世家怕是也要背负骂名。”
张羽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局势紧迫,若不如此,待孙策彻底站稳脚跟,咱们世家的处境只会愈发艰难。只要能将江东大权握在手中,些许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张纮微微颔首,神色间依旧带着隐忧:“话虽如此,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刺杀孙策乃惊天大事,稍有差池便是满盘皆输,咱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还有那几位老将和周瑜,他们对孙家忠心耿耿,定会全力追查真相,咱们得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张羽沉思片刻,沉声道:“这几位老将,他们对孙家忠诚,有吴夫人出面,足矣。至于周瑜,只要在刺杀之时,将他成功留在江东,等事成之后,再利用孙权与他之间的猜忌,慢慢削弱他的势力。”
张昭轻抚胡须,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如此一来,计划倒是周全了些。既然孙权那边一直是我日常点拨,接下来的试探工作,也由我来完成最为合适。我会在讲学的时候,巧妙地透露些口风,看看他的反应。”
张羽和张纮对视一眼,皆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又细细商讨了一番细节,直至窗外天色渐明,才各自散去。而一场足以改变江东局势的阴谋,也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拉开了帷幕,只待时机成熟,便将掀起惊涛骇浪 。
当孙策把马超已死的消息辗转传至山越首领沙摩柯处时,沙摩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若头顶的苍穹轰然崩塌。他呆立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满心都是茫然与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小妹和马超那一伙亲卫的家眷。
沙摩柯在原地愣了许久,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坚毅起来,眼神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山越之人,自来豪爽重义,虽见不得生离死别,但也绝不畏惧直面残酷的现实。他深知,此事无法隐瞒,必须坦诚相告。
于是,沙摩柯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亲卫家眷们居住的营帐。众人见他进来,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沙摩柯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开口,将马超的死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刹那间,营帐内哭声四起,女人们悲恸的哭声仿佛能穿透云霄,沙摩柯的妹妹更是瘫倒在地,泣不成声。看着眼前这一幕,沙摩柯眼眶泛红,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为马超和这些可怜的家眷讨回一个公道。
沙摩柯看着悲痛欲绝的妹妹莎丽儿,眼眶泛红,大手一挥,朗声道:“妹子,休要啼哭!你们都还带着孩子,这血海深仇,我山越之人绝不会忘记!你们安心在家里照顾好孩子,大哥我这就率领兵马,定要为妹夫讨回公道!”那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然,粗犷的嗓音在营帐中回荡。
莎丽儿听闻此言,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说道:“兄长,既然夫君已死,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们自当讨回公道。可你此番出兵,切不可莽撞。如今我们山越势单力薄,而孙策兵强马壮。若没有他们协助,咱们山越之人想要成事,难如登天。还是要先联系孙策,与他共商复仇大计。”
沙摩柯神色凝重,目光中透着关切与担忧,沉声道:“正是如此,妹子。如今孙策那边邀我一同举事,这营地怕是要陷入危险之中。你和这些亲卫家眷们待在这里,实在不安全。”他微微顿了顿,目光落在莎丽儿怀中那襁褓里的孩子上,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继续说道:“妹夫已逝,你怀中所抱,可是他仅存的骨血,是马家的血脉延续,无论如何,都要护他周全。”
他抬眼,望向营帐外,似乎在思索着最为稳妥的安置之地,片刻后,回过头来对众人道:“依我看,你们不如一同前往吴郡。那里虽在孙策的势力范围,但人多眼杂,反而更易隐匿,也能得到更好的庇护,总归是比留在这里妥帖。”
说罢,沙摩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坚定,紧紧攥着拳头,沉声道:“你们放心,只要我沙摩柯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妹夫的骨血流落在外。总有一日,马家的血脉定会重振,仇也必定会报!”
沙摩柯身披厚重的兽皮战甲,腰间悬着一柄锋利的大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冽光芒。他站在山越营地中央,神色肃穆,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族中精壮收拾行装。战士们将武器擦拭得锃亮,把干粮和水囊捆绑在战马背上,一切准备就绪。
一旁,一众女眷相互依偎,神色间虽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对复仇的期许和对未来的坚定。孩子们在女眷身边,或好奇地张望着,或因未知而有些胆怯。沙摩柯大步走到她们身边,目光温柔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妹妹莎丽儿和她怀中孩子身上,低声安慰了几句。
随着一声洪亮的呼喝,沙摩柯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紧,率先朝着吴郡的方向奔去。族中精壮们紧随其后,马蹄声踏破山林的寂静,扬起一路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