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府的马车,马蹄与驼铃声缓缓响起时,身后也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四郎?”
裴岸循声回头,只见来了辆马车。
瞧着外头,看不出是谁家,赶车之人,有几分眼熟,但还是不认得,欲要再问,车夫已寻了个稳妥的地方停了下来。
马车上的人立刻撩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
“四郎,是我。”
黄执!
裴岸收敛起因姜曲老先生遇害的难过,恢复如初,与黄执见礼,“三郎,这是往哪里去?”
黄执走到跟前,“……家中女眷在隆恩寺进香,此番还不见回来, 故而路上迎一迎。”
说完这话,又上下打量裴岸,“瞧着四郎气色见好,伤势上头……?”
裴岸点头,“已大好了,多谢三郎挂心。”
“那这是才从外头回来?”
裴岸刚要言语, 秦家的马车也奔到此处,老远的,秦庆东就撩开车帘,“季章,我说你跑那般快作甚,转头还不是要等我。”
走到近处,也看到了背对他之人是黄执。
“咦,黄三郎,这天都要黑了,你出城作甚?”
黄执说了去处。
秦庆东呲牙,“这里离隆恩寺有几里地,你这去了,今晚要宿住在寺里了。”
黄执摇头,“这也不知,且看母亲安排。”
秦庆东下了马车,扇子掏出来摇了一摇,“路上小心,近些时日贼子在京郊逃窜, 何大人也还没抓到,三郎务必谨慎点。”
黄执拱手,应了是。
但还是心存余悸,“伤害四郎的凶手,还不曾落网?”
未等裴岸应答, 秦庆东冷笑道,“京城不小,又正值春闱,四面八方来的举人学生,加上本来就百来万人,要找到那贼子,无疑是大海捞针,艰难呢。”
裴岸也点了点头,“溪回说的没错,三郎还是多加小心,京兆府加大搜寻力度,只会让贼子狗急跳墙, 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无冤无仇的……,也容易被波及。”
“真是太过胆大,刺杀朝廷命官,真是不要命了。”
三人正在闲谈,宋观舟却有些疲惫,她撩开半扇帘子,看向熟悉的人, “我知你们挚友相逢,说不完的话,但瞧着时辰已晚,若不寻个好日子,再聚不迟。”
黄执良久不曾听到这个声音,乍然入耳,他有几分讶异。
回头看去,正是那抹娇俏身影,拱手见礼,“四少夫人也在,倒是执的忽视,失礼失礼。”
宋观舟莞尔一笑,“黄三郎,何必这般客气?我与云芝姐姐是闺中好友,来日里寻个好日子,请您二位上门做客。”
黄执微微一愣,继而垂眸含笑,“多谢少夫人,内子前些时日叨扰少夫人了。”
“若这般说,倒是见外,今儿怎地不见云芝姐姐?”
黄执面色温润,指了指隆恩寺的方向, “今日内子与母亲嫂子们去寺里进香,执此时也打算去迎。”
喔!
宋观舟笑道,“那更不该在此耽误,以免延了回城,我知你们情谊甚笃,来日寻个好地赏花吃茶,也比立在这荒郊野外吹风吃沙的好。”
裴岸上前来,同黄执笑道,“内子着急,还请三郎莫要见怪。”
“不不不,四少夫人说的是,我知一处古刹,周边漫山遍野的红杜鹃,瞧着再几日就能看了,到时给二位送上帖子,赏花去。”
裴岸笑道,“这是极好的, 说来这一年,内子也日日盘账,几乎不曾外出散散心,正好溪回也成亲了,咱几家人凑一起,不失为个雅事。”
秦庆东招呼黄执,“虽说我成亲算不得多大的事儿,到时还请全家赏脸,上门来吃杯喜酒。”
黄执拱手笑道,“二公子见外,这喜酒不用您说,在下也是要去的。”
眼瞧着夕阳西沉,都是爽快之人,不再拖泥带水,各自告别离去。
待黄家的马车走远,裴岸的脸色严肃起来。
秦庆东未觉察到,倒是招呼裴岸,“上车吧,入京再说。”
“溪回!”
裴岸拉着他到旁侧, “……先生之事,可会是余成所为?”
“啥?”
秦庆东难掩讶异,“余成,这小子……不会吧?”
说不会,都觉得金拂云虽说是没啥良知,但对姜曲老先生不至于泯灭良心,痛下杀手吧?
“金拂云对先生是有感恩之心,但余成未必。”
“何意?”
秦庆东唰的收起扇子,面色也严肃起来,裴岸站在残阳之下,面色阴沉,“也是观舟提醒我的,金拂云对先生肯定不会起恶意,毕竟先生于她,只有恩情,绝无恨意,但我记得之前伺候先生的下人提过,在隆恩寺劫杀之案发生后,先生的草斋里,是有人来借住过的。”
秦庆东眯着眼,开始回想。
不多时,他缓缓点头,“是,虽说当时潜逃的余成,伤了只眼睛,但下头人提及,此子来得隐秘,也是住在老先生房中,虽说一夜就走了,可还是留有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
“有血腥味,这事儿,春哥与我说过。”
他是生过嫌疑,可先生到近年来,偶有咳血之症,也不能说是带伤潜逃的余成。
“春哥!”
秦庆东招呼那小子到了跟前,“隆恩寺四少夫人被追杀之后,是不是草斋这边的下人跟你提及过, 有人借住在草斋这边?”
春哥点点头。
“二公子,这事儿小的说过,但也无关紧要,因先生素有贤名,多年教导的学生,在他安居在京城之后,陆陆续续过来探望,小住的事儿,也不足为奇。”
“那你说过,好似有血腥味?”
春哥挠头,“是,李嫂子与小的说来,小的还去问王伯了,王伯说是先生咳血之症又犯。”
只是——
春哥嘟囔道,“那人来得神秘,走得也快,好似没来过一般,李嫂子他们伺候的人,也说不曾与之谋面,说是先生的学生,住在先生房内。”
太蹊跷了。
秦庆东转头看向裴岸,“只以这个,季章,你想到余成,会不会有些牵强?”
裴岸立在晚风之中,清风吹起他的衣袖,他眺望夕阳迂余晖, “……上次,也许是先生庇护了余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