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认真,完全不像开玩笑的顾寒,老者一时间有些无语。
他看出来了。
顾寒的性格,往好听了说,是恩怨分明,报仇不隔夜,往难听了说……就是小心眼。
也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掰扯,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苦笑道:“小友的怀疑,其实不无道理,却很没必要……”
“为什么?”
“因为,我是初次现身不假,可六道残念,却并非第一次现世。”
话有些拗口。
可,顾寒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意思。”
老者肃然道:“我并不是唯一的六道残念,也不是第一个现世的六道残念。”
足足花费了许久。
顾寒才渐渐消化了这个有些打破他认知的真相。
“所以。”
“在你之前,还出现过其他的六道残念?”
老者点头。
“大概率是如此。”
“他们都和你一样?”
“那却未必。”
“……”
顾寒眉头大皱。
都是六道残念,难道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个解释起来,稍稍有些复杂。”
老者并未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小友可知道,何为六道?”
顾寒一怔。
六道,莫非不是你前身的名字?
“六道。”
“原名并非六道。”
老者幽幽解释道:“不过是他的道太过特殊,太过耀眼,故而渐渐……被人冠以六道的称谓。”
顾寒瞳孔一缩!
他突然想到眼前这六道残念的来历,乃是虚,吞,蚀……融合了那六道遗骨!
“难不成……”
“你想得不错。”
老者点头,也不隐瞒,认真道:“所谓六道,便是虚,吞,蚀,魇,烬,渊……这六种道!”
顾寒瞳孔又是一缩!
后两种他没听过。
可对方口中的六道名称,赫然有四种,和这放逐之地的特殊生命体完全对上了!
此刻。
他已然完全明白了六道二字的寒意!
既是名号!
亦是,六种无上大道!
“那些怪物……”
“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遑论是六道这样的无上者?”
老者叹道:“六道死后,其骨分散,庇佑诸多族群,其魂破碎,被人镇压炼化,其意未泯,融合其不甘和憎恶,化作了不祥,其道不灭,各自分解,散落于莫名……后渐渐与那不祥融合,成了你之前见到的那些怪物。”
顾寒神情震撼,久久不语。
六道身死,其身,魂,意,道……竟各有归处!
按照对方的说法。
他进入放逐之地以来,遇到的所有东西……竟都和六道有关!
那些怪物,乃是六种道所化。
那神秘骨片,乃是六道遗骨。
那不祥气息,乃是六道的意念残留。
那——
“六道之魂,就是我之前穿的那身铠甲?”
“只是其中之一。”
老者点头,又摇头:“不足六道巅峰时的亿万分之一。”
顾寒恍然。
他一直觉得,那巡弋战甲,第七军镇,六道遗骨……三者看似毫无关联,可上面的符文都惊人的相似,仿若同出一源!
如今看来。
那战甲和军镇之中,必然是融入了一丝六道之魂!
“难怪……“
他这才明白,为何面前的这道六道残念,会在此刻复苏了。
骨,魂,意,道……四者俱在!
同样的。
老者的话,也解释了为何段琼这些人,会不遗余力地收集六道遗骨了。
按照对方的话。
在其出现以前,或意外,或巧合……这片放逐之地出现过很多六道残念,或许给圣城带去过极大的麻烦和干扰。
故而。
圣城才下令收集遗骨,为的,就是不让六道残念再出现!
想到这里。
他突然发现,之前苦苦思索而不得的那一丝隐秘的联系,竟是被补全了小半!
而剩下的——
就涉及到那位大祖,涉及到圣城,乃至涉及到道圣了!
“照你所言,六道可称至强?”
“不错。”
“那,杀死他的人,是不是罗?”
“……”
老者突然沉默,目光也微微闪动了起来。
似乎——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他的心绪极为不稳定。
“不错。”
半晌之后,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六道巅峰之时,早已突破了无上之境,达到了一个未可知的境界,彼时诸世万族,远超兆亿的生灵尽皆尊他为主……除了罗和极,又哪里有人能杀得了他?”
顾寒若有所思。
对方口中的诸世万族,乃至于那些以他为尊的生灵,应该就是文士提过的,那些苍茫时代以前的生灵了。
他遇到的族群。
也大概率是这些生灵的后裔。
至于六道本人……
其强大,亦是和他猜测的一致,远非那些祖可比的。
旁的不提。
单看对方死后无尽岁月,依旧能对这放逐之地造成极大的影响,便知道了。
“所以,罗为何要杀六道?”
“好像,是因为涉及到了罗的一桩谋划,二人理念相悖,起了冲突。”
顾寒不说话了。
对方的解释,又让他窥到了一部分真相,也验证了文士的猜测。
罗,杀了六道。
罗,放逐了六道辖下的无尽生灵。
然后。
便有了这放逐之地的诸多族群,诸多不祥,诸多特殊的生命。
可——
能让道圣痛下杀手,就单单只是因为理念冲突?那这冲突得大到什么地步?
须知。
道圣城府心机深不可测,自然不假,可此等强者,胸襟眼界亦是广博得难以想象!
单看文士!
面对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属下,道圣根本不看一眼,也根本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便能看出其性情特点了。
更重要的!
以道圣的实力,能杀得了六道,能把极算计到身死,覆灭无量生灵,自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偏偏不杀?为何选择放逐?又为何还要让那个大祖镇守在这里?甚至于还打造了一百零八座军镇,交给大祖?
念头接连转过。
所有的疑惑都渐渐指向了一个核心问题。
“道圣,到底在谋划什么?”
“……不清楚。”
沉默了半瞬,老者苦笑着摇头,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只是六道的一缕残念,终究不是六道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