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餐厅里沉闷的气氛，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胸口发堵。
下一秒，老黑突然“啪”地放下筷子，粗粝的手掌在桌沿上拍了一下，黝黑的脸上瞬间挤出爽朗的笑：“嗨呀！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提它干啥！好汉不提当年勇，咱们聊点高兴的！”
他说着，舀了一大勺粥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夸赞：“叶小姐，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绝了！这粥熬得糯糯的，小菜也爽口，比小区门口的早餐铺强十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黑和林凡一样，都想把那些浸着血和泪的过往，死死摁在不提也罢的角落里，不愿在旁人面前露出半分脆弱。
叶雨晴被夸得眉眼弯弯，端起粥碗轻轻推了推：“孙哥，你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有。”
老黑嘿嘿应着，目光却突然拐到林凡身上，粗厚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力道大得让林凡差点呛到。
“凡子你瞧瞧！”
老黑嗓门亮得像敲锣，“叶小姐这模样，往哪儿一站都是拔尖的，厨艺还这么好，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
“噗……”
林凡刚吸进嘴里的稀饭直接喷了半口在碗里，米粒溅得满桌都是。
他慌忙拿起纸巾擦嘴，耳根子瞬间红透，恨不得把脸埋进粥碗里。
叶雨晴更是像被泼了盆滚烫的开水，脸颊“唰”地红到了耳根，连耳尖都泛着粉。
她赶紧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慌乱，心里又气又窘……
这孙哥怎么又乱点鸳鸯谱！
林凡和婉清可是有过一段婚姻的前任夫妻，就算我心里还放不下林凡，也绝不可能趁虚而入的！
坐在对面的木婉清，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她心里哪能不介意？
叶雨晴看林凡时眼里的光，她比谁都清楚。
可这件事就像她们之间埋着的雷，谁都不敢先碰，只能装作毫不在意。
木婉清也明白，像林凡这样的人，身上裹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神秘感，眼底藏着旁人读不懂的沧桑，像一坛陈了多年的红酒，光是那股子醇厚的劲儿，就足够让女人心甘情愿沉沦。
老黑还没察觉气氛不对，见叶雨晴脸红，反而凑得更近了些，用胳膊肘偷偷撞了撞林凡，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你看你看！叶小姐都害羞了！这不明摆着对你有意思嘛！你主动点，准成！”
林凡听得眼前一黑，心里只剩哀嚎……
老黑！你能不能闭嘴！
林凡抬起头，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眼里满是“求放过”的无奈。
木婉清和叶雨晴都看呆了，望着林凡那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一个憋着想笑，一个憋着想躲。
老黑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两人的目光，黝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咳咳……”
只见老黑干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语气突然变得沉重：“其实……我这兄弟也挺可怜的。”
可怜？！
林凡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心里直犯嘀咕——我什么时候可怜了？
叶雨晴和木婉清也面面相觑，眼里满是疑惑。
孙哥这是又想说什么？
老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拍着林凡的手背叹道：“我兄弟之前结过一次婚，结果呢？他老婆因为点莫名其妙的误会，把孩子给打掉了！”
这话一出口，林凡脸色骤然一变，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老黑，我真想刀了你！
木婉清和叶雨晴则是眼皮狠狠一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林凡竟然把这事告诉孙哥了？
他们俩的关系，竟然好到这种地步？
不愧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老黑还在自顾自地感叹，声音里满是惋惜：“我兄弟到现在都没从这事里走出来，心里一直堵得慌，意难平！” 他说着，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变得愤愤不平，黝黑的脸绷得紧紧的，像是要吃人：“你说这女人，是不是又蠢又坏？我兄弟是什么人，她能不清楚吗？”
“就算有误会，孩子是无辜的，她怎么能下得去手！”
老黑越说越激动，拳头捏得咯咯响：“要是让我知道这女人是谁，我非得冲上去抽她几耳光不可！太不像话了！”
木婉清坐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顶冲，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刚才还惨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像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火辣辣地疼。
甚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要不是木婉清死死咬着下唇，眼泪肯定会掉下来。
叶雨晴坐在旁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把老黑骂了千百遍，早知道就不留他们吃早餐了！
孙哥，一直都是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让不让人活了？
林凡坐在中间，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偷偷瞥了眼木婉清，见她眼眶泛红，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赶紧伸手拽了拽老黑的胳膊，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老黑，别再说了，这是我的私事。”
老黑却不依，甩开他的手，梗着脖子道：“私事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是受害者！我告诉你，凡子，你这么优秀，你那个前妻迟早会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这话一落地，餐厅里彻底没了声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林凡只觉得头皮发麻，木婉清的肩膀微微颤抖，叶雨晴则是低着头，假装研究碗里的粥。
空气里的尴尬，几乎要凝成实质。
可老黑半点没察觉这凝固的气氛，刚骂完那“狠心女人”的他，脸上的愤愤不平就瞬间切换成笑眯眯的模样，视线直勾勾落在叶雨晴身上，语气带着几分“热心肠”的试探。
“叶小姐，我跟你说，我这兄弟人是真不错，就是命苦了点，你看，像他这样结过婚、心里还装着事儿的男人，你应该不介意吧？”
这话一出口，餐厅里彻底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叶雨晴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磕在碗沿，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木婉清握着筷子的手指猛地蜷缩，指节泛白，眼底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林凡更是像被施了定身咒，嘴巴张了张，半天没挤出一个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老黑这是要把我往死里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