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虞第一天上幼儿园，全家都来欢送她并送上礼物。
小家伙换上幼儿园校服，天蓝色的poLo衫，胸前绣着一朵金灿灿的向日葵为标志，藏蓝色百褶裙齐膝，还搭配一双棕色圆头皮鞋。照顾她的阿姨还专门给她编了好看的头发，别了发卡，漂亮的不得了。
“好美呀。”第一次穿成这样，鱼鱼站在镜子面前左瞧瞧右摸摸，牵起裙摆，忍不住学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转圈圈，古灵精怪的，逗得后头观望她的姜望舒忍俊不禁。
终于，鱼鱼眨巴眨巴圆圆的眼睛，歪头问她：“妈妈，我漂亮吗？”
姜望舒静静地看着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作品，笑着点头：“嗯嗯，漂亮。”她伸出手，“可以下楼了吗？小公主。”
世界是可供自己选择的，鱼鱼一直将爸爸妈妈说的话记在心里，并付诸行动，她大胆说出需求：“妈妈，我想当国王。”国王有城堡有珠宝，还有听话的王子和公主。角度清奇却一眼看透本质。
闻言姜望舒立马改了口：“好的，请问国王可以和妈妈一起下楼了吗？”她乐于宠着她。
得到了满意的称呼，鱼鱼伸小手抓紧妈妈的大手，脆生生说：“可以。”
当姜望舒牵着花虞下楼时，老父亲一如既往，第一个捧场，“哇，这是谁家的小漂亮啊，这么好看。”
鱼鱼顿时眉开眼笑，冲过去抱住爸爸，花霆珏把她抱起来，小家伙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说：“鱼鱼是爸爸妈妈的小漂亮哦。”
韩晚珍他们昨天晚上就送了礼物，天天睡到自然醒的她今天能早起实属不易，也算对得起两人天天一起追剧的“革命友谊”。
她趁人没注意和鱼鱼咬耳朵：“去了幼儿园可千万别说沪城话哈。”
鱼鱼：“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韩晚珍哀怨地看着她。这小不点天天学她说话，尤其是骂人的，花家只有她是沪城人，她一京市人不时爆出沪城口音，外人一听便知道来源于她。
她妈上回还说她乱教侄女，教坏祖国的花朵，可她真的冤枉啊！
但原因韩晚珍是说不出口的，对上她的纯真大眼，敷衍过去：“没有为什么，别说就是了。”
“好叭。”鱼鱼也听话。
临走前，鱼鱼背上妈妈专门给她买的小鱼书包，拉着奶奶的手，拍了拍，小大人似的奶声奶气地叮嘱道：“奶奶，鱼鱼要去上学了，你在家要乖乖的哦，不要打架，要好好吃饭，不要太想我哦~”
她是在学姜望舒他们。以往每每大人上班前都会对小孩子说这些车轱辘话，耳濡目染下她就记住了。因为在她看来大人上班是去赚钱，她上学是为了赚“知识”，是一样的。
“……”慕秀芝脸黑，挥挥手，“好了，赶紧上学去吧。”
其他人见一向说一不二的慕女士吃瘪，忍俊不禁。
一物降一物，自然界就是这么神奇。
花霆珏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心说他妈也有被人一句话堵到哑口无言的一天啊，而且这人还是他女儿，他内心那个骄傲啊。
*
蓝天幼儿园。
陈圆圆是小葵花班的班主任，前不久她接到通知说是班上要再接收一名学生，园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好好接待对方。她立马明白这又是一位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们幼儿园在京市排的上前三，能安排入学的家里自然不容小觑，可京市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砖头下去都能砸出个富豪。
可能被园长这样嘱托的倒是头一个，身为打工人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出差错，她一大早处理完工作就穿好园服在门口候着。
姜望舒他们来的正是时候，不早不晚。
鱼鱼一路上都很激动，趴在车窗看风景，她看到一处装修大气漂亮的建筑，指着问：“妈妈，那个就是幼儿园吗？”
姜望舒点头：“嗯。”
花霆珏也接话：“对啊，那就是你以后读书的地方。”
鱼鱼鼓着脸，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爸爸，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回来教你的。”在她心目中爸爸才是她的头号小跟班，傅铮都只能排后头。
“额……”花霆珏欲言又止，但憋住了，只扯扯嘴角说：“呵呵，那我谢谢你哈。”
“不客气的爸爸。”
“那你为什么不教妈妈呢？”他又问她。
“妈妈很聪明，不需要我教。”
“……”花霆珏撇撇嘴，心说合着在你眼里你爸是蠢蛋呗。
此刻鱼鱼似乎能听见他的心声，痛心疾首地说：“奶奶说爸爸以前考试总是拿零分，妈妈都是考一百分哒！”
花霆珏：“……”得，比不过，他妈是卧底，她妈是无敌！
司机的停车让这场父女“交流”暂时打了个句号，为挽救老父亲的尊严，姜望舒及时说下车。
一家三口又和和美美起来。
陈圆圆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黑色劳斯莱斯的车门被司机打开，下来三个人，男俊女美，还带着个萌宝。
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啊，她心里头嘀咕。
陈圆圆小跑上前问道：“请问你们是花虞的父母吗？”
鱼鱼抢答：“我是鱼鱼哦。”
“是的，陈老师。”姜望舒和陈圆圆说。她事先了解过女儿幼儿园里的所有老师和管理层，也浏览过班主任的资料，一个热忱活泼的小姑娘。
陈圆圆向他们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小葵花班的班主任，陈圆圆。”
花霆珏笑着喊：“陈老师好，我是花虞的爸爸花霆珏。”
“花先生您好。”
“姜望舒。”姜望舒依旧言简意赅。
陈圆圆老练地喊：“姜女士您好。”
她弯腰和可爱的小女孩招招手，说话格外轻声细语：“你好哦，鱼鱼。我是你的班主任，你可以叫我圆圆老师或者小圆老师。”
鱼鱼乖乖喊：“小圆老师好。”
陈圆圆问：“那……我们现在可以入园了吗？”
姜望舒：“可以的。”
花霆珏也只好放手。
“鱼鱼，小鱼小圆老师带你进去喽，我们跟爸爸妈妈说再见吧。”陈圆圆笑吟吟地说，正伸出手准备牵住花虞的手。
手却落空。
知道来学校学知识是一回事，可真正到了又是另一番心境，突如其来的分别让鱼鱼难过，她左右手死死拉住爸爸妈妈，不肯跟老师走。
“妈妈……”她仰着头望着姜望舒，已经有了哭腔。
姜望舒有点心软，手抚摸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鱼鱼又看向爸爸，“爸爸，我不想分开。”
三岁的小孩离开熟悉的环境，一个人背着小书包来到学校，越想越可怜，花霆珏内心挣扎几轮后败下阵来，扭头和姜望舒打商量，“要不……明天再来？”
男人都是来帮忙当绊脚石的！姜望舒心生无语，“那明天舍不得是不是得后天来？明日复明日？你这是在帮她打退堂鼓。”
花霆珏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知道归知道，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两相抉择，他只能蹲下身子和女儿温柔地说：“宝贝儿啊，我们之前不是拉过勾说要来幼儿园读书的吗？可不能骗爸爸呀。”心一狠，男人甚至豁出去了，“爸爸还等着你回来教我，以后再也不考零分了。”
姜望舒暗暗咂舌，为了女儿他这牺牲还挺大。
陈圆圆默默站一旁当摆设，心道一声“信息量真大”。
鱼鱼一顿，在心里面“嗳”地叹了声气。对啊，她的爸爸还不会读书呢。小姑娘稍微冷静了些，此刻她觉得当小孩和老大真累啊，以后她都不想收小弟了。
姜望舒见状趁机添了把柴，“我们没有分开，也不会分开，你只是去上学了，上学时要回家的。你要是想爸爸妈妈了就看看书包里的照片，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宝宝，我们也永远是你的爸爸妈妈。”她和女儿保证：“爸爸妈妈下午就来接你回家，绝对不骗你，好不好？”
不知道是被她说晕了还是怎么的，鱼鱼勉强地点点头，擦了擦眼泪，“那妈妈你一定要第一个来接我，爸爸也是！”
“好的。”夫妻俩异口同声地答道。
他们把女儿交到陈圆圆手里，“麻烦陈老师了。”
“没有没有。”
看着女儿被老师牵走，三步两回头，姜望舒眼底忽地有了湿意，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递来手帕，“喏，擦擦吧。”
“我没哭。”她生生憋回眼泪，嘴硬道。
显然花霆珏早已习惯，插科打诨地笑着点头，“行行行，你没哭，是我想让你擦擦眼角的汗水，可以吗？姜董。”
姜望舒：“……”哪天得把他这张嘴缝了。
花霆珏等她整理情绪，而后挑眉，“送你回公司？”
“不用。”姜望舒摇头，“一会儿余东过来，我要去分公司一趟，不顺路，你回去就是。”
“也行。”
*
陈圆圆带着鱼鱼走到了小葵花班的教室门口，她喜欢这个乖巧漂亮的小女孩，低头温柔地和她说：“这就是我们的班级哦，老师现在带你进去和同学们认识一下好不好？”
“好。”
小葵花班总共二十来人，小朋友们见小圆老师牵着一个小女孩，纷纷停了手上的动作，有胆子大的问：“老师，这是谁呀？”
陈圆圆见机立马和他们介绍道：“这是我们班上新来的同学哦，大家掌声欢迎新同学。”
底下响起不整齐但足够响的掌声。
看到小家伙们还算热情，陈圆圆松了口气，又接着说：“那我们让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好吗？”
“好~”小朋友们齐刷刷应道。
鱼鱼正打量着新环境，眼珠子动个不停，左看看右瞧瞧，却突然听陈老师说：“鱼鱼，和大家打个招呼吧，也可以说说你有什么喜欢的。”
“嗯嗯。”鱼鱼乖巧点头，攥紧小鱼书包的肩带，一点也不扭捏，“我叫鱼鱼，今年三岁啦。我爸爸妈妈给我过了生日哟，蛋糕特别好吃……还让我吃了两个冰淇淋球。我喜欢过生日，希望每天都过生日，可妈妈说只有一次。”
嗯？怎么是这样的？陈圆圆预感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也没制止，让孩子自由发挥、释放天性，是他们作为老师的职责。
或许是蛋糕太香，也可能是鱼鱼描述得太诱人，才吃完早餐的小朋友们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纷纷张着嘴喊饿。
陈圆圆和好几个生活老师们好一顿哄才压制住。
鱼鱼始终记得小圆老师的话，她继续说：“我喜欢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最喜欢我，他们说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他们下午就要来接我回家了哦~”
在幼儿园说这种话丝毫不亚于点燃炸弹。
陈圆圆瞳孔放大，内心呐喊，甚至来不及阻止，然后就听见——
“呜……我想要妈妈，我要回家！”有个想家的小豆丁哇哇大哭。
他周围的也跟着哭，“呜呜呜……”
“啊啊啊，我想爸爸妈妈了。”
伤感弥漫整个教室，泪水淹透学生，绝望渗透老师。
又是一通手忙脚乱，教室里的嘈杂才堪堪平息。
鱼鱼还站在讲台上，她其实不太明白，爸爸妈妈都说了下午会来接她，小朋友们还会哭，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说。
这一次，陈圆圆学会了，眼疾手快地拉住花虞的手臂，先下手再说，“那个鱼鱼啊，站累了吧？老师带你坐会儿。”
鱼鱼犹豫地说：“小圆老师，可我还没说完……”她还有喜欢的东西呢。
陈圆圆立马撒话：“宝贝儿啊，以后说、以后说好不好？我们先坐。”
“好叭。”鱼鱼不理解但照做。
总算把人劝住了，陈圆圆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落地。
一上午的时间，陈圆圆和几位老师几乎是老了十岁，累得眼神都没光了，有老师苦不堪言，摇摇头感慨说：“陈老师，你这是给咱招来个混世魔童啊？”
陈圆圆苦笑。
她哪能想到刚刚在校门口还和父母依依不舍，像只腼腆雏鸟的小姑娘，转眼这嘴巴跟栓了把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
人不可貌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