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僵硬地转过身，脸上的激动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茫然冲刷得干干净净。
小巷口狭窄的光线被彻底堵死。
人！
乌泱泱的人！
身后的巷口，人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一个，十个，百个…，源源不断！
他们穿着各异，修罗玩家、原住民、甚至还有不少兽人、精灵、矮人等异族，沉默而有序地排着队，从狭窄的巷子延伸出来，仿佛没有尽头。
就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无声地蔓延到屠宰街边缘那相对开阔却肮脏的泥地上。
脚步声、低语声、金属摩擦声汇聚成一片压抑的嗡鸣，瞬间盖过了远处屠宰场传来的牲畜嘶鸣和屠夫的吆喝。
屠宰街的行人、商贩、屠夫们纷纷停下动作，愕然地望向这突然出现、规模庞大的人潮，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解。
辅导街的推销员们，此刻更是集体失声，嘴巴张得能塞进鹅蛋，脸上的嘲笑早已被极致的震惊和荒谬感取代。
一切太过突然，夜骗子走了狗屎运，碰到个傻大户，把人领去她那个狗窝，却没想到，随着那伙人走入小巷，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就诡异的动了。
一支长长的队伍就这么突兀的形成，横跨三个街区，一眼望不到头。
这……这得多少人？
夜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设想过“大单子”，也许是几十人，甚至上百人，那已经足以让她翻身，甚至挽回口碑了。
当然，如果她以前有口碑的话！
但眼前这……这简直是一支军队啊！
这规模，塞满整条屠宰街都够了啊！
下山虎看着夜阑那张写满“我是谁？我在哪？这怎么回事？”的呆滞脸庞，忍不住咧了咧嘴，心中泛起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慨。
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他这一路过来，脸上出现过太多次这样的表情了。
“大…大人……”夜阑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这……这单子……太大了……”
她看着黎雾平静无波的侧脸，又看看那些沉默肃立的“学员”们，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荒诞不经的美梦，生怕下一秒就会破碎。
“大吗？”
黎雾淡淡地反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夜阑耳中：
“比起你闯过的227次神炼三，这人数，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夜阑心上，也砸碎了周围所有推销员和屠户们脸上残留的嘲弄和惊疑。
227次神炼三！
这个数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坚韧，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也代表了夜阑的37年！
22岁达到了二阶巅峰，家族中的骄傲，镇子上口口夸赞的天才，带着满腔的期望却差点一头撞死在试炼之塔上！
整整37年，夜阑都没敢回家乡，恐怕家乡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已经客死他乡了。
若不是第227次成功了，59岁的她恐怕已经被人称作老妇了。
本想借着突然出现的玩家，赚上一大笔，风风光光的回家乡溜一圈，却没想到‘半路夭折’，差点顶着亚圣之境，行要饭之礼！
黎雾的目光扫过那些汇聚而来的战痕—暗刃成员，最终落在夜阑那张复杂到不可描述的脸上。
“夜阑导师。”黎雾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你说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如何进阶亚圣。
那么现在，告诉我！
这份清楚，是否足以承载这三千八百人的超脱？”
压力如山崩海啸般袭来。
夜阑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三千八百人！
每人背后都代表着巨量的金币投入代表着希望，更代表着责任！
一旦失败率过高，那将是无法想象的损失！
她一个落魄的、被同行唾弃的“失败专家”，如何担得起？
恐慌几乎要将她淹没。
然而，黎雾的话语，那“227次”的提醒，却像黑暗中的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是啊，227次！她失败了226次！每一次失败的原因、细节、那种从云端坠入深渊的绝望感、那些心态崩溃的临界点……没有谁比她记得更清楚！
那些轻易就晋升亚圣的导师，能教什么？
那些轻易就可以晋升亚圣的天骄，又需要导师教什么？
3800人！
其中能有几个天骄？
这大单子找上她，不就是为了她这226次失败和已经不可计数的金币堆砌出来的经验吗？
一股混合着悲壮与狠厉的气息从夜阑身上升腾而起。
她猛地挺直了腰背，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所取代。
“能！”
夜阑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失败的原因！
只要资源到位，只要他们能按我说的做！
哪怕他们天赋并非绝顶，我也能把他们从失败的悬崖边拉回来！
227次的经验，就是为了今天！
大人，把他们交给我！
给我足够的……信任！
我夜阑，半月之内，若不能让这批人里至少诞生一百、不、一百二十位亚圣，我自......我甘愿成为...成为...大人的仆从！”
“痴心妄想！”
一道冰冷刺骨的锋芒之意在黎雾身后升腾，一位绝美的精灵眼神不善的扫向夜阑。
更让夜阑心惊肉跳的是，黎雾兜帽中探出的绿油油的小脑袋，头顶的小锅盖帽锃光瓦亮，眼中的杀机比之更亮。
黎雾一指头就把克鲁鲁的小脑袋给弹了下去，薇薇安也懂事的收回了目光。
而跟克鲁鲁和薇薇安的关注点不同，夜阑的誓言如惊雷般在所有人心中炸响！
半月！从3800人中诞生一百二十位亚圣？
别说匆匆追过来提供情绪价值的推销员和附近的屠户们觉得这女人彻底疯了！
就连下山虎和刺二等人，也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海口夸得实在太大！
亚圣什么时候成了大白菜了？
要知道按修罗星目前的统计，进阶亚圣的成功率只有不到2%！
而这不到2%，是把修罗玩家第一梯队的天赋佼佼者都统计在内了。
最开始那批天骄，曾将成功率一度提高到了5%，但很快数据就跌落了下来。
随着更多的后续玩家大军尝试进阶，这个数字只会越来越低，甚至可能跌到1%以下。
而按下山虎对战痕众人的观察，pK的确一个顶俩，但实在是没发现几个真正意义上的天骄。
也就是说，在下山虎的预想中，战痕上下基本就是给成功率拖后腿的家伙，能有百分之一的人晋升亚圣，就已经烧高香了。
要知道，在‘法一’没出现时，他给战痕定下的目标，不过五六个亚圣而已。
然而，黎雾面具下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