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律法?
台下的众人恍恍惚惚。
对呀,京都被乱军攻破了,云国公又把乱军赶走了。
所以,京都已经是云国公的地盘,当然是云国公说了算。
洪瀚文深深地看一眼顾南夕,然后退到一边去。
云州律法?
行,他就站在一旁,睁大眼睛看清楚,云州律法和大周律法到底有何不同。
杨澜一案已成铁案。
杨澜惊慌不已,鼻涕横流:“大郎,大郎救我!云国公是在杀鸡儆猴啊,我是那只鸡,你是那只猴。你一直待在京都,不如二郎得云国公宠爱……”
玉郎眼睛闪过一丝狠厉,混蛋玩意儿,居然敢挑拨母子之情,真该天打雷劈!
一旁的锦衣卫抽出杨澜的裤腰带,堵住他那张喷粪的嘴。
苏玄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案子审得很快。
该关押的关押,该罚款的罚款,该执行死刑的执行死刑。
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
等到太阳落西时,一切都完事了。
顾南夕没有再出来说什么总结词,转身就回府。
“真酷啊。我以为,她会利用此事收买人心的。”洪瀚文站在台子下,目送云国公远去。
李爱莲一群人走了过来:“有什么好收买的?云州士兵对她忠心耿耿,即便她当众处罚犯罪士兵,你可见到其他士兵脸上有怨怼之色?”
洪瀚文摇摇头,他离台子最近,看的一清二楚。
别说是其他士兵,就连被治罪的士兵,也没有怨恨云国公,反倒是羞愧之色要更多些。
洪瀚文不解:“那她为何要先给自己用刑?”
她甚至都没见过这些犯罪士兵,驭下严的罪名,怎么也安不到她的头上。
既然不是为了收买人心,那是图啥?
李爱莲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这是替苏大郎挨的打啊!”
顾南夕回到侯府,就彻底支撑不住了。
她趴在床上,任由绿梅解开她的衣服,帮她上药。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义父崔三论的怒吼。
“胡闹!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又连年征战,身子亏空的厉害,你们怎么能听她的,让她挨板子?!”
“大夫呢?快来,主子发高热了!”绿梅声音都在颤抖。
院子中,灯火透明,下人们忙进忙出,无人顾及院子中的苏玄明。
皎洁的月色照进院落中,把苏玄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苏玄明像是惩罚自己一般,站在院子中,一动也不动。
不说话,不喝水,不吃东西。
崔三论对苏玄明有些气,但又心疼他,没好气道:“傻愣愣坐在这里作甚?你若病了,等你阿娘醒来,岂不是让她担心?”
苏玄明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义祖,我是不是让阿娘失望了?”
崔三论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手心手背都是肉。
说实话,怕伤了苏玄明的心。
不说实话,小南夕还在床上躺着呢。
他斟酌半响,点点头:“你娘失不失望,我不知道。但你确实是做错了。”
“义祖,教我。”
苏玄明鼻尖红红的,眼泪汪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崔三论愁得直挠头,这咋教啊?政治生物,讲究的是悟性。
“唉,杨澜派人去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信了他的话?”
苏玄明犹豫地点点头:“信了八成。”
“你是不是打算救下杨澜?”
苏玄明:“毕竟没有犯什么大错,杨澜也是一名悍将,为我们出力颇多。”
“唉。”崔三论真无奈,他欣赏苏玄明的纯善,但是,想当皇帝,最不该有的一个品格就是纯善。
崔三论:“杨澜打着你的旗号在外边转悠,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吹吹牛逼而已。”
崔三论长吸一口气,真心告诫:“大郎,君王和臣子之间,都是在彼此试探。君王进一步,臣子就退一步。臣子进一步,君王就退一步。”
“今日他只是吹嘘吹嘘,你怎么能保证,日后他不会打着你的名义,去做违法的事?”
苏玄明当然不敢保证:“到那时候我再秉公办理。”
崔三论冷冷道:“可到那时,你在别人眼里,你和他是一体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授意的。你杀了他,别人会觉得你过河拆桥。”
“啊?怎么会?”
苏玄明茫然。
崔三论把里面的弯弯绕绕揉碎了,掰开了,恨不得喂到苏玄明嘴里:“今日之事,你本可以有两个处理方式。第一种就是像你阿娘做的那样,以驭不严的罪名,挨板子。”
“这样做,不管你保不保得下杨澜,其他人都没话说。”
“你若想彻底收拢杨澜的心,就在他被判罚之时站出来,替他分担一部分罪责。哪怕你背叛了四年,你阿娘难不成会真的关你四年?”
崔三论没说出口的是,一旦苏玄明主动站出来请罪,肯定会有很多人求情,甚至苦主簪花娘也会放弃控诉。
苏玄明大概率能全身而退。
苏玄明受教了:“第二种呢?”
“先下手为强。”
是解决苦主簪花娘,还是解决杨澜,都可以。
只要这个案子不存在,苏玄明就不会被牵扯其中。
苏玄明听懂了,他不会选择第二种,但他也没有做到第一种。
他的脸火辣辣的,嗓子干涩不已:“阿娘是替我挨的板子吧。”
云国公自己承认驭下不严了,谁还会那么没眼色,攀扯到苏玄明身上?
崔三论拍拍苏玄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郎,你该长大了。有些责任,你该扛起来了。”
“我不想……”
崔三论拦住他的话头:“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你阿娘的抱负太大,想做的事情太多,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就能完成的。这需要两代,三代,甚至四代五代人的努力。”
“五代人啊,数百年的稳定和意志的传承。除了血缘关系,还有什么能做到?”
说完这番话,崔三论颤颤巍巍地离开。在朦胧的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如此瘦削,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玉郎站在走廊阴影处,靠着柱子,冷冷瞧着院子里的苏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