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
楚啸天没躲。
他甚至主动迎了上去,胸膛大开,简直就像是送死。
王德发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结束了。
就在方大师双掌即将触碰到衣服的瞬间,楚啸天身体猛地一缩,不是后退,而是诡异地团身,像一只蜷缩的刺猬,堪堪避开了要害。
掌风擦着肋骨过去,带走一大块皮肉。
鲜血飞溅。
与此同时,楚啸天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隐隐泛起一抹诡异的青色。
那是真气压缩到极致的表现。
鬼谷十三针,既能活死人,亦能送黄泉!
以指代针!
“着!”
楚啸天一声低吼,双指如电,精准无比地戳在方大师右肋下三寸的那一点停滞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方大师那张狰狞的脸瞬间凝固。
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排山倒海般的劲力,像是被截断的河流,猛地倒卷而回。
“噗——”
方大师整个人像是一只煮熟的大虾,猛地弓起身子,一口黑血狂喷而出。那血里,甚至夹杂着暗红色的内脏碎块。
他踉跄着后退,每退一步,地上的脚印就深一分。
连退七步。
“你……”
方大师指着楚啸天,眼中满是惊骇欲绝,“你……破了我的……气门……”
“老东西,肺经受损还敢练纯阳功,没练死你算你命大。”
楚啸天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脸上带着一丝血腥的笑意,“我不过是帮你通了通气。”
全场死寂。
王德发手里的核桃“啪”的一声掉了一颗在地上。
滚到了楚啸天脚边。
楚啸天抬脚,狠狠踩碎。
“王总。”
楚啸天盯着王德发,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每个人都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还要继续吗?”
王德发脸色铁青。
他最大的倚仗废了。
他是个生意人,最擅长计算风险和收益。方大师都栽了,剩下这些保镖虽然人多,但在这种能破高手气门的“怪物”面前,也就是多送几颗人头的事。
更重要的是,楚啸天那双眼睛。
那不是一个绝境求生者的眼神。
那是一个猎人看着猎物的眼神。他似乎还有底牌。
王德发不敢赌。
“啪,啪,啪。”
一直沉默的李沐阳突然鼓起了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精彩,真是精彩。”
李沐阳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虚伪笑容,慢悠悠地走到两人中间,“王叔,看来今天是个误会。”
“误会?”王德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方大师伤得不轻,再不送医院,恐怕一身修为就要废了。”李沐阳指了指还在大口呕血的方大师,语气诚恳,“为了几本破书,搭上这么一位供奉,不划算啊。”
这句话戳中了王德发的软肋。
方大师是他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镇宅高手,要是真死在这儿,他在上京圈子里的威慑力至少得掉一半。
“好。”
王德发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阴狠瞬间收敛,变脸之快令人咋舌,“楚贤侄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今天这事,算我栽了。”
他挥了挥手。
“带上那个废物,走。”
黑衣人们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架起半死不活的方大师,潮水般退去。
王德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楚啸天。
“年轻人,路还长。小心别走夜路摔着。”
“不劳王总费心。”楚啸天冷冷回应,“您老骨头脆,才更该小心。”
王德发冷哼一声,钻进车里。
引擎轰鸣声远去。
直到最后一辆车消失在视线里,李沐阳才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楚啸天。
“啸天,真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
楚啸天看着这个曾经的“兄弟”,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刚才那一战,李沐阳看似中立,实则一直在观察。如果自己输了,李沐阳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踩上一脚,分一杯羹。现在自己赢了,他又跳出来当和事佬。
典型的墙头草。
“李少过奖了。”楚啸天淡淡说道,“你是来看戏的,还是来补刀的?”
“瞧你说的,咱们这交情。”李沐阳也不尴尬,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楚啸天此时唯一的口袋,“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别忘了兄弟。尤其是……那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方子。”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楚啸天还在滴血的指尖。
显然,他看出了点门道。
“再说吧。”楚啸天没接茬。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李沐阳摆摆手,潇洒离去。
废旧仓库里,只剩下楚啸天和赵天龙。
“噗通。”
楚啸天终于撑不住了,单膝跪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刚才那一击“指针”,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的真气。加上硬扛方大师那一掌,五脏六腑早就移位了。
“少爷!”
赵天龙顾不上身上的伤,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扶住楚啸天,“少爷你怎么了?别吓我!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别动……”
楚啸天一把抓住赵天龙的手臂,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赵天龙伤得很重。
肋骨断了三根,脾脏轻微破裂,失血过多。
“不去医院。”楚啸天咬着牙,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去……去老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现在的状态。”
王德发虽然走了,但他肯定留了眼线。
一旦让他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杀个回马枪简直是一定的。
“好,回老宅!”
赵天龙这个一米九的汉子,此刻眼圈通红。他一把背起楚啸天,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背上的人。
……
上京西郊,楚家老宅。
这里曾经门庭若市,如今却荒草丛生,只有几间偏房还能住人。
赵天龙把楚啸天放在那张老旧的木板床上,急得团团转,“少爷,药箱呢?还是我去买点药?”
“去把……那个青花瓷瓶拿来。”
楚啸天虚弱地指了指博古架最顶层。
那是个不起眼的瓶子,里面装着楚家祖传的一些跌打药粉。但这药粉需要特殊的调配手法才能发挥奇效。
赵天龙赶紧取来。
楚啸天强撑着坐起来,并没有马上敷药,而是闭上了眼睛。
他在“看”。
脑海深处,《鬼谷玄医经》的那本古朴书卷正在缓缓翻动。刚才那一战,生死之间的刺激,竟然让原本模糊的第二页字迹清晰了起来。
“以气御针,通幽入神……”
一段晦涩的口诀流过心头。
原来如此。
之前的他,只是空有宝山而不自知。刚才那情急之下的“指针”,误打误撞地摸到了《玄医经》真正的门槛——气。
医武不分家。
气既能杀人,亦能救人。
楚啸天猛地睁开眼,手指在空中虚画了几下,然后迅速在自己胸口的几处大穴上点过。
并不是止痛。
而是在激发潜能。
“把手伸过来。”他对赵天龙说道。
“少爷,你自己先治啊!”赵天龙急了。
“少废话。”
赵天龙拗不过,只能伸出粗糙的大手。
楚啸天握住他的手腕,体内仅存的一丝真气,混合着刚刚领悟的法门,顺着经脉渡了过去。
“嗯哼!”
赵天龙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热流像岩浆一样钻进身体,所过之处,那些断裂的骨头处传来钻心的痒和痛。
“忍着。”楚啸天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在用一种极其损耗心神的方式,帮赵天龙强行接驳经脉,止血生肌。
十分钟后。
楚啸天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但他眼中的神采却比之前更加锐利。
“动一下试试。”
赵天龙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又深吸了一口气。
惊呆了。
原本呼吸都疼的胸口,现在竟然只有微微的刺痛感。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消失了大半。
“神了……”赵天龙瞪大牛眼,“少爷,你这……这是仙术吗?”
“是医术。”
楚啸天疲惫地靠在墙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也是杀人术。”
今天要是没有这身本事,他们俩现在已经在黄浦江里喂鱼了。
“王德发不会善罢甘休的。”赵天龙握紧拳头,“少爷,咱们得反击。我这就去召集以前的兄弟……”
“不急。”
楚啸天摆摆手,眼神幽深,“现在跟他硬碰硬,是以卵击石。王德发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想要杀虎,得先拔了他的牙。”
“拔牙?”
“柳如烟。”楚啸天嘴里吐出一个名字。
赵天龙一愣,“那个‘黑寡妇’?少爷,那女人可比王德发还难缠,据说跟她合作的男人,最后都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那是别人。”
楚啸天从怀里摸出那两颗从王德发手里掉落、又被他踩碎的核桃碎片。
在昏暗的灯光下,碎片里竟然夹着一张极小的芯片。
这就是刚才他一定要踩碎那两颗核桃的原因。
王德发做梦也想不到,他用来盘玩、从不离手的核桃里,藏着他这些年偷税漏税、行贿洗钱的绝密账本的备份。
这是前世……不,这是那个“梦”里,王德发倒台时爆出来的惊天秘密。
这才是真正的信息差。
王德发以为楚啸天只是踩碎了他的面子。
殊不知,楚啸天踩碎的是他的命根子。
“王德发之所以能这么嚣张,是因为他手里握着很多人的把柄,同时也输送了太多利益。”楚啸天捏着那枚芯片,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柳如烟一直在找机会吞并王德发的市场份额,但苦于没有切入点。”
“这东西,就是她最想要的投名状。”
赵天龙看着自家少爷。
他突然觉得少爷变了。
以前的楚啸天,虽然聪明,但身上总带着股书卷气,遇事喜欢讲道理。
现在的楚啸天,像是一把刚开刃的刀,锋利,阴冷,却又让人无比安心。
“天龙。”
“在。”
“帮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明天晚上,云顶会所。”
楚啸天站起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我要去会会这位美女蛇。”
……
第二天夜里。
上京最顶级的销金窟,云顶会所。
这里是会员制,光是入会费就要七位数。
楚啸天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廉价西装,站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口,显得格格不入。
门口的保安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伸手拦住了他。
“先生,衣冠不整,恕不接待。”
“我有约。”楚啸天神色平静。
“约了谁?我看你是约了保洁阿姨吧?”保安嗤笑一声,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紧走,别挡着贵客的路。”
就在这时,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带着轰鸣声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一条修长得令人眩晕的腿迈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个穿着黑色露背晚礼服的女人。波浪卷发,红唇烈焰,眼神勾魂摄魄,却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
柳如烟。
她一下车,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燥热了几分。
保安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弯腰鞠躬,“柳总,您来了!您的包厢已经备好了……”
柳如烟看都没看保安一眼,径直往里走。
经过楚啸天身边时,她脚步微微一顿。
一股幽香袭来。
她转过头,那双媚眼在楚啸天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哟,这不是楚家那个落魄大少爷吗?”
声音慵懒,带着几分戏弄,“怎么,来这里找工作?这儿的男公关门槛可是很高的。”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楚啸天面不改色,迎着柳如烟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淡淡开口:“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柳如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掩嘴轻笑,波涛汹涌,“找我借钱?还是……想卖身?”
她走近一步,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挑起楚啸天的下巴,吐气如兰,“可惜啊,我对丧家之犬没兴趣。”
极尽羞辱。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楚啸天恼羞成怒或者落荒而逃。
楚啸天却笑了。
他微微低头,凑到柳如烟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对丧家之犬也没兴趣。但我对王德发那本‘见不得光’的账本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