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同样不怕吗？”
丽娘低头，剑尖在湿滑的崖壁上轻轻一点，溅起几粒碎石：
“哪有不怕的？只是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罢了。”
她抬眼望向远处翻滚的浓雾，声音轻得像似要被风卷走：
“在这种吃人的地界，一个人想要活下去，太难了。”
闻言，凌云不由一怔，定定地看着对方。她没想到丽娘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那些藏在眼底的脆弱与坚韧，竟在这一刻毫无遮掩地流露了出来。
“为什么选中我？”
凌云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好奇。
丽娘回望她，眼底闪过一丝浅笑，像是释然，又像是笃定：
“直觉罢了。”
其话音落时，一阵更烈的风卷过，将两人之间的雾气吹散些许。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悄然缔结。
待两人抵达崖底时，眼前的景象愈发清晰——绿姬口中的断桥果然横在那里。
桥面是青黑色的古石，缝隙里长满了湿滑的苔藓，泛着幽绿的光；
桥身中间断了约莫十丈左右，底下是翻滚的暗绿色水流，水面上漂浮着枯枝败叶，偶尔还有残破的骨片闪过，深不见底的模样看得人心头发紧。
“这桥……”
凌云皱眉，抬棒轻轻敲了敲桥面。石质看着坚硬，棒端落下时却发出了空洞的回响：
“已经废了。”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皆不是普通人，桥虽不能走，却还能有别的法子……
此地虽常年被浓稠灰雾所笼罩，视线受限，确实不利于飞行，但以他们的修为，越过这缺口应该也还是没有问题的。
丽娘俯身，剑尖轻沾了些桥面上的苔藓，那苔藓湿滑黏腻，带着幽绿的暗光。
她将剑尖凑到鼻尖轻嗅，眉峰瞬间蹙起，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
“腐气很重，底下恐怕不止是水那么简单。”
说罢，她忽然抬剑指向断桥对面，剑光刺破浓雾：
“你看那边。”
凌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岸桥头立着一块丈高石碑，碑体古朴，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正是那处界碑。
凝神细看，碑上“无界渊”三个古字笔力苍劲，仿佛要挣脱石面般透着股磅礴气势，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青光，在缭绕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神秘。
见此，凌云心头不禁一凛——这应该便是绿姬口中所说的那，三界轮回大阵枢纽所在的“无界渊”了吧？
而他们，似乎也唯有穿过无界渊所笼罩的那片界枢之地，才能算真正的走出了这片幽冥之域。
风声裹着水流的轰鸣在崖底回荡，时而如急促的催促，时而似低哑的低语，为这寂静而凶险的境地，又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这缺口不过十来丈，以你我修为，飞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丽娘望着对岸隐约可见的界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素色衣袂在风中微微扬起：
“我先去探探路。”
话音未落，她足尖已在湿滑的崖石上轻点，身形如断线纸鸢般轻盈跃起，眼看就要向对岸掠去。
“等等。”
凌云伸手，适时扣住了她的手腕。指尖触及之处，能感受到丽娘袖下紧绷的肌里——那是随时准备应对突袭的戒备。
“情况不明，咱们还是先探探虚实再说。”
说着，她已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张泛着淡淡微光的符纸。
指尖灵巧地翻飞，不过瞬息，那符纸便被她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纸鸢，翅尾之处还细细勾勒出了几道引风的符文。
一股神念悄然附着于上，纸鸢眼中顿时亮起两点微不可察的亮光，仿佛瞬间有了灵魂。
自从有了上次在星云山脉用探影纸傀探查枯瘦老者行踪一事，虽未能如愿建功，但凌云却深觉这类傀儡用来探路或侦查极为实用。
后来她便潜心研究了一下，如今早已不必再耗费积分在系统中兑换，信手便能制作出合用的傀儡。
方才丽娘主动提出冒险探路，已是展露了诚意，凌云自也不吝多信对方几分。既有更稳妥的法子探路，自然不必让对方以身犯险。
纸鸢被她轻轻托在掌心，借着崖底的风势向前一送。
“唳……！”
一声清越的鸣响从纸鸢口中传出，竟如真鸟般灵动。它振翅而起，顺着风势朝着对岸飞去，身影在水雾中渐渐缩成一个小点。
丽娘看着纸鸢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时，眼中已少了几分戒备，多了些坦然与自省：
“倒是我急躁了。”
凌云一边凝神感受着纸鸢传回的信息，一边轻声回道：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崖底的风依旧呼啸，水流声如雷贯耳，两人并肩立在桥头，目光一同投向纸鸢傀儡飞去的方向。
屏声静气地等待着探查的结果，手中的法器都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就在这时，崖上剩余的众人见她们二人下崖探路许久，始终未有危险传来，便有人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小心翼翼地顺着湿滑的崖壁来到了崖底。
最先落地的人看了二人一眼之后，又探了探四周，最后才欣喜的扬声朝上面喊道：
“下来吧，没危险！”
余下的众人闻言，悬着的心也不禁齐齐一松，下崖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有那心思活络的，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界碑轮廓，心头不免泛起丝丝悔意……
早知此次探路这般顺遂，刚才他就该抢下这头功，既能在众人面前挣得脸面，又能规避后续探路可能遇上的凶险。
也就在这些人暗自懊恼、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之际，周遭的空气忽然一凝，原本还算平稳的风势陡然变得狂躁起来。
异变，也就在这瞬息之间陡生……
前方断桥之下，那片始终翻涌着暗绿色的水面，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像被投入了无数颗小石子般，层层叠叠地扩散开来。
紧接着，无数道幽绿色的细线从涟漪中心悄然浮出，细若牛毛，色泽又与周遭缭绕的灰雾几近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