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道友指条明路，在下感激不尽！”
话落，凌云的呼吸都不禁随之放轻了些许，等着对方的回应。
然，那绿姬却是头也未回，声音里却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与沧桑，像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伤感：
“明路？这地方哪有什么明路。”
闻听此话，凌云的心也不禁随之一沉：既然无路，那对方方才说那些话又是何意？
就在凌云还陷在怔忪与狐疑之中时，已走出数丈远的绿姬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却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又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想离开这片鬼域就跟我来。记住，别后悔。”
莫名地，凌云从她这句话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只觉得这绿姬的话语里裹着一种奇特的魔力……
明明是直白的提醒，却更像一道无形的钩子般，勾得人心里又痒又慌。仿佛前路正盘踞着什么难以预料的凶险，只待猎物靠近便会骤然发难。
可她又转念一想，这是眼下唯一能离开的机会了，难道她要错过吗？
不得不说，绿姬的行事手段着实高明。
接下来凌云在那界枢之地，势必会遭遇到重重凶险，她本可半句不提，任其懵懂踏入。
可她偏就这般明晃晃地将“危险”二字摆在了台面上，反倒让凌云哪怕明知前方可能是刀山火海，也得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凌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更妙的是，若凌云真是那破局的异数，真能从绝境里搏出一条生路来，捞得天大的造化，那她今日这看似随意的“提点”，便成了凌云不得不记的人情债。
灰雾在身后翻涌，将来时的痕迹悄然吞没，只余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朝着那更深沉的未知走去。
绿姬的步伐始终保持着一种从容的节奏，速度不快不慢，既不会让凌云落后太远，也不显得刻意等待，像是在配合着某种无形的韵律。
她墨绿色的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极轻的气流，卷起几片枯败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处，在灰雾中划出细碎的弧线。
“你似乎一点也不怕我？”
绿姬忽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像从远处折回来的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凌云闻言，心头微动，暗忖：
依对方的绝对实力，若真想杀她，早在初见时便可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思及此，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与绿姬并肩而行，随即偏过头看向对方，目光沉静而又坦然。
绿姬顺势侧过脸，极深的翡翠色瞳孔里漾着几分饶有兴致的光，像是在端详一件有趣的物件，细细地打量着凌云：
“哦？看来你很有信心，觉得我不会杀你？”
凌云见此，视线掠过四周翻涌的灰雾，望向那片更深沉的幽暗，语气笃定：
“你既费了这般功夫来试探我，又有意透露出去的路径，自然不会轻易动手。”
话至此处，她又不禁顿了顿，干脆直接了当的挑明补充道：
“况且，你方才那句‘别后悔’，更像是在提醒我前路的沉重——这便说明，我对你们而言，还有用。”
绿姬闻言，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像檐角的风铃被风拂过，清悦中带着几分狡黠：
“有意思。”
她放慢脚步，与凌云并肩而行，“你可知，你们所在的修行界，为何最高境界止于元婴，再无人能踏入化境？”
“不知道。”
凌云诚实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悄然泛起了一丝探究，目光落在绿姬那翡翠般的瞳孔上，静待下文。
绿姬望着前方那翻涌的灰雾，语气忽然沉了几分：
“那是因为，曾经有人以莫大法力，将这片天地，划分为了三个相互勾连又各自独立的世界——凡界、修行界，还有我们此刻身处的鬼界。”
她顿了顿，指尖在空中划了划，似要勾勒出三界的轮廓：
“凡人界承五谷轮回、烟火人间，是万物生灵繁衍生息的根基；修行界藏天地灵气、秘境机缘，是求道者逆天改命的战场；鬼界纳阴阳终始、魂归之所，维系着生死循环的平衡。”
“而这划分又暗合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至理。”
话至此处，绿姬的声音里却没来由的添了几分沉重：
“三界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以轮回为纽带，织成一个生生不息的闭环。正是这‘道’与‘轮回’的双重加持，让三界构成的世界大阵极为稳固，几乎牢不可破。”
至此，她又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丝怅然：
“可再完美的闭环，也有其桎梏。这大阵虽稳固了三界的秩序，却也锁死你我这等修道者向上的通道。
有此缺憾，自然无人能真正勘破界限，踏入那传说中的化境。”
“而我要给你指的路，不仅能让你们踏过这片弥漫着死寂的鬼域，更能敲碎那层困住无数求道者的无形桎梏……”
其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既像诱惑又像指引，目光之中也忍不住添了几分探究：
“这条路布满未知与荆棘，脚下或许是深不见底的渊薮，身旁也可能是蚀骨的凶险，甚至每一步都可能让你万劫不复——这样的路，你当真不怕？不后悔？”
“怕？后悔？”
凌云反问，侧头迎上对方的视线，眸子里没有丝毫闪躲，沉静如深潭，通透不含一丝杂质：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绿姬挑眉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肆意与真切：
“没有！但那里也的确是唯一能离开此地的路。”
闻言，凌云抬眸，眸光微沉，望着前方那被浓稠灰雾笼罩的幽暗深处，那片混沌仿佛从未被劈开的鸿蒙，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便走下去。”
绿姬转头看向她，眼底的戏谑与试探淡了许些，悄然漫上一丝难以捕捉的异色，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
她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抚了抚凌云额前的碎发，微凉的触感一闪而逝：
“你的胆子，倒是比我想象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