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竞选事毕
暮色像一砚浓墨在海面晕染，叶平安靠在维多利亚港的雕花铁栏上，西装外套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三天前还在暴雨中嘶吼着拉票的男人，此刻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活像个刚逃下课的大学生。
"；陆小姐，前面有冰糖葫芦。"； 随行的陈副官突然出声，黑色墨镜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陆夕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穿蓝布衫的老伯正推着玻璃柜车，竹签上的山楂裹着琥珀色的糖壳，在暮色里亮晶晶的。她刚要开口，身边的男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要两串。"； 叶平安掏出皮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多加芝麻。"；
老伯布满皱纹的手在糖壳上撒芝麻时，陆夕瑶注意到叶平安无名指上的创可贴 —— 那是竞选辩论时被麦克风支架划破的。此刻他正专心致志地吹着糖壳，侧脸被晚霞镀成暖金色，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给。"； 他递来山楂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小心烫。"；
夜市的霓虹次第亮起时，三人已经转战到庙街。陈副官不远不近地缀在五步外，西装下的配枪轮廓若隐若现。叶平安忽然停在一家手工灯笼铺前，玻璃柜里摆着绣着锦鲤的绢布灯笼，尾巴上的金线在烛光里流转。
"；这个。"； 他指着最顶端的莲花灯，"；能亮多久？"；
"；充好电可以亮整夜。"； 老板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不过这是最后一盏了，刚做好的。"；
陆夕瑶看着叶平安掏出信用卡的动作，突然想起去年圣诞，他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买下橱窗里的水晶球。那时他们还在对立阵营，她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看着他的车消失在雪夜里，水晶球里的雪花永远飘不到地面。
"；陆小姐，小心台阶。"； 陈副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她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差点撞上摆在路边的金鱼缸。叶平安已经付完钱，正拎着灯笼朝她走来，红色的穗子在他指间晃啊晃的。
"；给你。"； 他把灯笼塞进她手里，"；当作谢礼。"；
"；谢什么？"；
"；谢你在辩论会上故意输掉那回合。"；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其实你知道我最讨厌吃辣，对吧？"；
陆夕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灯笼上的莲花纹路，想起那个被辣椒呛得咳嗽不止的夜晚。她原以为他会借此大做文章，没想到三天后他在市政厅前的演讲里，突然对着镜头举起了她家乡的辣椒酱。
"；平安哥！"；
突兀的喊声惊起一群海鸥。穿校服的女孩举着手机冲过来，书包上的挂件叮当作响。陈副官瞬间挡在两人身前，手掌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别紧张。"； 叶平安按住他的肩膀，转身时已经换上标准的竞选笑容，"；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女孩红着脸递出笔记本："；能签个名吗？我爸爸说您是第一个敢在贫民窟建图书馆的议员！"；
"；当然可以。"； 他接过钢笔时，陆夕瑶注意到他在 "；平安"； 两个字下面画了个小小的灯笼。
离开夜市时，太平山的缆车已经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叶平安倚在车厢的玻璃上，领带彻底松开，露出锁骨处的淡青色纹身 —— 那是他在剑桥时纹的数学公式，她曾见过他在醉酒后一遍遍地擦拭那个图案。
"；累吗？"； 她轻声问。
他闭着眼睛笑了笑："；比连轴转的竞选演讲轻松多了。"；
山顶观景台的风带着雾气，陆夕瑶把灯笼放在石栏上，暖黄的光晕在海面上投下涟漪。远处的货轮鸣着汽笛，灯光在波浪间碎成流动的银河。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港城吗？"； 叶平安突然开口，"；因为这里的每一盏灯都有自己的故事。"；
他的手指划过灯笼上的金线，那些被海风鼓起的褶皱里，仿佛藏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夜晚。陆夕瑶忽然意识到，这个在聚光灯下永远挺直腰杆的男人，此刻正把最柔软的腹部暴露在她面前。
"；陈副官，你先下去。"； 他突然转身，语气不容置疑。
陈副官的墨镜在月光下闪了闪，最终默默退向电梯。当金属门合上的刹那，叶平安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观景台的石柱上。
"；陆夕瑶，"； 他的声音带着威士忌般的醇厚，"；我现在要吻你。"；
不等她回答，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远处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撒在深蓝天鹅绒上的碎钻。陆夕瑶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海鸟的鸣叫和缆绳转动的咯吱声，在港岛的夜空中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当他们分开时，灯笼的火苗在海风中轻轻摇曳。叶平安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腰际，西装前襟沾着她的口红印。他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张房卡放在她掌心。
"；这是我能给的，最笨拙的邀请。"；
陆夕瑶看着卡片上 "；半岛酒店总统套房"； 的烫金字，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那时她刚输掉选举，蜷缩在公寓地板上看他的庆功直播，屏幕里的他对着镜头举杯，眼神却穿过重重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藏在阴影里的脸上。
"；好。"； 她把房卡放进包里，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灯笼，"；不过要先还我一样东西。"；
"；什么？"；
"；去年圣诞的水晶球。"；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这次，我要亲眼看着雪花落地。"；
山下的霓虹渐次熄灭，唯有他们的灯笼还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像两颗终于交汇的星辰。
暮色浸染的维多利亚港像打翻的调色盘，海水揉碎了晚霞的橘红与靛蓝。归港的货轮鸣笛划过水面，拖出银色的涟漪，对岸的摩天楼群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玻璃幕墙倒映着流动的霞光。旧码头的石墙上爬满铁锈，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潮气，将卖艺人的萨克斯曲吹得支离破碎。
当霓虹次第亮起，庙街化作光的河流。鱼丸车腾起白雾，铜锣声与讨价声交织成市井交响。糖画艺人的铜勺甩出琥珀色弧线，锦鲤灯笼在晚风中摇曳，金线在人群中划出细碎光斑。太平山缆车如悬空的星链，载着游人升入薄雾，山顶观景台的玻璃围栏外，港岛夜景铺展成银河倒泻的奇迹 —— 游轮的探照灯刺破夜空，天星小轮的尾灯拖出金线，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晕染成印象派的油彩。
凌晨三点的弥敦道仍有车辆疾驰，便利店的灯光刺破潮湿的黑暗。叮叮车的铃声在空巷回荡，凉茶铺的老板收摊时，总会给晚归的议员留一盏昏黄的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