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守在门外的人心上。惨白冰冷的走廊灯光下,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消毒水尖锐的腥气,沉重地拉扯着肺叶。
黄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那双总是盛满冰雪与算计的眸子,此刻空洞地落在对面同样苍白刺眼的墙壁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转头望去,哈立德王子和伯施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手术室门前。
哈立德王子一身昂贵的定制白袍沾染了风尘,脸上惯有的从容优雅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怒取代。
伯施则脸色铁青,灰蓝色的眼睛里翻滚着风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吞噬着李安然生机的大门。
“黄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伯施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惊疑和压抑的怒火,“安然怎么会……还有,是什么人要杀他?”
在他看来,渡鸦平台的覆灭已经奠定了李安然在暗黑世界的至尊地位,他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胆大妄为,居然敢朝李安然下手,难道不怕被清家灭族么?
黄薇极其艰难地将目光从墙壁上移开转向他们,嘴角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弧度。
“龙国……不……不是龙国要杀他。是我们……是我们把他推到了这个境地。或者说……是他自己选择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黄薇曾经无比傲娇眼神,此刻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哈立德王子眉头紧锁,急切追问:“什么龙国?什么选择?黄薇,你说清楚。”
黄薇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呛得她喉咙微微有些发紧。
“政治内耗……叔叔李宁波阻碍了人家的发展,所以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安然……安然……为了叔叔强出头……”她吐出这这些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彻底得罪那帮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寂静的走廊所有人的心里。
政治内斗是非常残酷的,不管在哪个国家,有人历史以来,从未停止过,哪怕国破家亡时候,也不曾断绝分毫。
对于哈立德王子和伯施这两个深陷其中的人来说,最是好理解的。
伯施的眼神锐利起来:“你们黄家也不能阻止吗?”
“黄家?”黄薇苦笑一声,带着不甘,却又满含无奈。“所谓人走茶凉,一代新人送旧人,黄家在龙国的影响力早就大不如前了。这次能将叔叔以保外就医的名义营救出来,已经是黄家最大的能力。”
黄薇深深吸了一口气,“李宁波被扣上官商勾结的帽子,判了十年。安然……为了救他叔叔,选择了与那些人彻底撕破脸,停止了捐赠。而那些人则对安然在龙国的资产下手了……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富沃建筑的股份转给他的同学张德彪,制衣厂之类的公司也都变卖……总之这些年在龙国的布置,几乎被扫荡干净。”
扫荡干净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伯施和哈立德王子多少有些了解。仅仅为耐克、美津浓等体育品牌代工的几家制衣厂和制鞋厂,每年的营业额就要超过十亿美元,更何况富沃投资麾下最重要的支柱产业富沃建设了。
“他把自己变成了靶子,一个吸引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子。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他……”黄薇此刻再也无法假装坚强,泪水扑簌簌流下,浸透了衣襟。
“所以这次袭击……”哈立德王子看向手术室的门,眼神复杂,“是龙国那边的人干的?”
“枪手是一群日韩人……”黄薇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刻骨的恨意,“这些人哪怕光明正大对决,我都敬他们是条汉子。”
伯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灰蓝的眼眸里寒光四射。他不再说话,只是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哈立德王子紧抿着唇,眼中翻涌着风暴般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弄一帮不相关的杀手前来,难道就能将自己摘干净?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法,把所有人都当作傻子吗?
塔那那利佛郊外,机场征用的机库被改造成了临时证物中心。刺眼的探照灯将高架桥袭击现场拖回来的那辆弹痕累累的奔驰pullman Guard照得纤毫毕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许森蹲在地上,鹰隼般的眼睛在冷光灯下扫过车身每一处破损。
前挡风玻璃上,那被三发狙击子弹精准叠加击穿的破洞边缘,玻璃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蛛网般向车内延伸的碎裂形态,绝非普通防弹玻璃被强力击穿应有的放射状裂纹。
“玻璃样本。”许森低声吩咐。
旁边一名技术员立刻递上一个封在透明证物袋里的玻璃碎片样本。
许森接过,对着强光,仔细查看断口。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碎片边缘在强光下,隐约可见极其细微、非自然的晶体排列异常,像是被某种特殊的化学溶剂或高频激光进行过极其隐秘的预处理,大幅度降低了特定区域的分子结合力。
“哼……”许森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冰冷的轻哼。防弹玻璃核心区域的防护性能被人为削弱过,这是一个极其阴险的内爆点设计。
发现了人为痕迹后,他的心里有了底,视线转向车身侧面和底盘。
加厚的车门装甲板上,布满了自动步枪子弹撞击留下的深坑,大部分都未能穿透。但许森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位置——左后车门靠近门锁下方,一个相对较浅的弹坑。他伸出手指,带着战术手套的指尖在那个弹坑边缘细细摩挲。
金属的硬度和回弹感……比正常的装甲板要弱一丝。极其细微的差异,若非他这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触觉,根本无法察觉。
他示意技术员用便携式金属成分分析仪对准那个区域。
仪器发出低微的蜂鸣,读数在小小的屏幕上跳动。几秒钟后,技术员脸色变了:“头,这区域的合金成分……钼和钒的含量明显低于标准值,这样抗拉强度和屈服点都下降了至少15%……”
“取样化验。”许森的眼神瞬间极度寒冷,只是为了确保数值的正确性,他下达了取样命令。毕竟便携式分析仪的准确率不敢恭维,他需要掌握最真实的数据。
塔那那利佛中心医院,高级病房区弥漫着消毒水和药味混合的冰冷气息。
司机斜卧在病床上,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蜡黄。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许森踩着不自然的步伐悄然走了进来。
司机猛地扭过头,当看到许森那张冰冷、毫无表情的脸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放大。
“头……”司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意识地想往床后缩,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许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死物般的漠然。缓缓抽出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冷光的短匕首。刀身不过一掌长,却异常厚重,刀背带有细密的锯齿,刀尖锐利得仿佛能刺穿灵魂。
司机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几乎让他窒息。他见过这种眼神,在那些真正漠视生命的人眼中。
“只有一次机会。”许森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谁让你在玻璃和装甲板上动的手脚?”
匕首冰冷的锋刃,轻轻地、极其缓慢地贴在了司机谢没有受伤的右肩锁骨下方。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金属上传来的、足以冻结骨髓的寒意。
“我……我……”司机的牙齿疯狂地磕碰着,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切开他的喉咙,或者用更残忍的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要是敢说出来,我会把你全家扔到海里喂鱼。”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女人声音。
许森的眉头紧锁,缓缓收回匕首,在司机的恐惧眼神中缓缓回头,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枪柄。
蓝宝石般的美眸后面,是马斯克发出“咯咯咯”的痞笑。“出来说话吧,人家英勇负伤,却落得个被你匕首比划的下场。”
许森看着面无表情的安娜转身,定了定神,收回匕首,却在马斯克调侃似的笑容里,抽出了手枪。
“咔嚓”上膛,冰碴似的冷声说道:“如果你们两个说不出子卯寅丑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马斯克挠挠头,很是沮丧回应,“拜托以后说点我能听懂的……子卯寅丑是个什么东西?”
许森没有搭理他的插诨打趣,走出病房,就见到走廊尽头,安娜居然在那里吞云吐雾。
“杀手是我找来的……”安娜等许森走近,将烟灰弹向窗外。“很奇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上次受伤脑子伤到了?”
许森没有理会安娜的冷嘲热讽,而是警惕看向跟来的马斯克。
马斯克立刻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别看我,我和安娜联手都打不过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