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不见呢~”
江辞依旧在写东西，听到这个声音，背着身勾了勾唇角，“坐。”
楚晏明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了。
“大忙人”，楚晏明托着脑袋瞧他，“比我都要忙呀。”
“诶嘿”，江辞嗔怪，“又夸张了是不是？批奏折不是经常批到半夜吗？”
“还有些烦人的家长里短呢”，楚晏明捏了一块旁边盒子里的精致点心，尝了起来，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好吃诶！”
江辞莞尔。
这小表情。
和楚嵘川那是一模一样。
“刚回来累不累？”
江辞噙着淡淡的笑，执杯倒酒。
醇酿缓缓流入杯中。
“总说皇恩浩荡，圣上英明，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关心一下圣上本人的。”
楚晏明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凝视着他的目光又温柔又宠溺，熠熠生辉的。
“你啊，简直太讨人爱了。”
“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楚晏明抿了抿酒，挑眉看向江辞。
江辞笑，“喜欢，多谢晏明厚爱。”
“拿着”，楚晏明嘱咐，“谁再欺负你，亮出来，我就是你的保障。”
“哇塞。”
江辞一脸崇拜地盯着他，“那也太爽了呢。”
楚晏明从容淡定地靠上椅背，晃着杯子，“如何呢，我得把你盯好了，免得又像上次那样杳无音信，被人弄起来折磨。”
江辞怔了下，闷声低笑，“晏明那时瞧见我，竟然是感叹怎么弄成这样了，还以为晏明多少会嫌弃一二。”
楚晏明可不知道那是他的分身。
“胡扯”，楚晏明拍桌，“当时我就想杀了皇兄泄愤！”
“噢~好噢~”
“下月的宫宴你要来！”
江辞头疼地捂住脸，“又去，不去不去。”
楚晏明凶巴巴的，“圣旨！”
江辞一脸无奈，“好好好，臣遵旨。”
“记得给我妹发一张”，江辞哼哼，“不然我自己去？谁挤兑我我就死给你看。”
“知道了知道了”，楚晏明像只偷腥了的猫，笑得狡黠，“还得搬出圣旨，不然哪劳得动您大驾！”
“诶哟可不敢当。”
江辞笑骂，“你又想打压谁啊，让他们挤兑我几句你好下手是吧。”
“江辞！我要生气了！”
江辞掩嘴轻笑，“给陛下赔罪~”
瞧瞧，不羁的眉眼，促狭的眼神，连个礼都不行，妥妥的，恃宠而骄！
楚晏明哼了一声，“不恕罪，倒酒！你今天不把我哄高兴了，罚你进宫接着伺候！”
江辞笑意更浓，“遵命噢~”
“那我妹要上门要人了”，江辞轻挑下眉，唇角漾着弧度，捏尖嗓音学沈离的语气，“谁抓着我阿兄不让他回家！？”
嘿嘿。
江辞想想都笑出声了。
“启禀圣上，那我妹要跪你吗？”
楚晏明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温黎初见着川儿跪吗？”
“当然不跪啊”，江辞笑眯眯地舔舔嘴巴，“阿初那么可爱，我们都抢着抱呢~”
楚晏明斜睨他一眼，“那你让你妹跪我吧，你也跪，我不说不准起来的那种。”
“诶呀！”
江辞也不生气也不害怕，俏皮地眨眨眼。
只是手腕一使力，从轮椅上掉下来，跪下了。
楚晏明大惊失色，弹起来似的，“干什么！”
江辞无辜，“不是你让我跪下吗~”
楚晏明气得大步绕过桌子，“起来！”
“哟~”
江辞笑，“这么快。”
楚晏明低头瞧他。
那古灵精怪的家伙，仰起头，也盯着他，嘴巴微微噘起，小小哼了哼，“起不来，我残破之身，晏明不知道嘛~起不来的呀~”
服了。
楚晏明咬牙切齿地伸手拉他，给他抱回了轮椅上。
“腿还没感觉？”
楚晏明顺手捏捏他的膝盖。
江辞噗嗤乐了，“我骗你干嘛呀，都一年多了，没感觉，所以我起不来。”
“嘿呀”，楚晏明现在就站在他旁边，恨恨地捏了捏他的胳膊，“没感觉还来这一出，往下摔！江辞！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呀！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江辞依旧仰头瞧他，咧开笑容，颊边梨涡浅漾，“不碍事，难道晏明会看着我起不来而不管吗？”
“烦人”，楚晏明拂袖走开，气哼哼地坐了回去，“明知故问！”
江辞莞尔，“那我妹也可以不跪了噢。”
“离安郡主是朕的救命恩人”，楚晏明神色顷刻正经，“何来御前跪禀的道理？况且郡主本就是不用跪的。”
“再者”，楚晏明睨他，“我拿你当朋友你让你妹跪我？”
“瞎说”，江辞驳斥，“我哪舍得我妹跪！我这不给我妹妹争取呢吗。”
“那不就完了吗。江离也可御前不跪，我说的。”
江辞甜甜一笑，“谢谢晏明~”
“诶明明离安是我起的，你怎么剽窃我的创意呢！”
楚晏明混不吝地吐了吐舌头，“怎样，就是你起的我才抄，怎么了~”
“爱屋及乌不懂吗，我就当江离也是我妹了。”
江辞淡笑歪头，和他碰杯，“那我就得寸进尺，我家里的若是和你碰上，也不用跪了噢。”
楚晏明好像听到了什么离奇的笑话一样，噢了好几声，“哇塞，来人，把江辞这个臭家伙的夫子给我抓来，哪呢？教没教过他，蹬鼻子上脸怎么写？”
江辞根本不恼，甚至哈哈大笑。
“不行，哈哈哈，我从小文学就一塌糊涂。”
“行，行”，楚晏明瞧见他就止不住笑容，跟他碰杯，“都行，我没那么大的规矩，也没有谁忤逆我就杀头的脾气。”
“噢当然可能是因为是你，其他人我可不好说。”
江辞拿杯子挡着唇角的笑意，“晏明厚爱，无以为报，我多赚银子给你交些赋税好了。”
“在外行走，要小心啊。”
楚晏明又叮嘱。
“放心好了”，江辞笑眯眯的，“万一遇上人多打不过的，那种山高皇帝远的土无赖，我就派人赶回京城找你救我。”
“没问题”，楚晏明也笑了。
“但是不准抢我妹妹！”
江辞张牙舞爪地威胁。
楚晏明才不怕他，“去宫宴。”
江辞也不怕他，他呛回去，“和我妹，我妹说得都是对的，你不准偏心眼，我妹跟谁干架都是我妹对。”
“成交。”
“噢对”，江辞从旁边扯出一沓整理好的纸册，“喏，我在平阳城的生意有人阻隔，查了一下。”
“要是平平烂债无赖，我就自己解决了，但是这个，我觉得得给你看一下。”
江辞把纸册调转方向，递给了他。
“高家上头有人。”
“我就不再管了。”
“但那个高澍，抓了我的一个手下，我得救回来。”
楚晏明接过来，认真翻看着。
江辞眸光淡淡，笑而不语。
“岂有此理！”
“查，你去做，放心大胆去，我来查！”
楚晏明是真生气了。
江辞抿了几口酒，“辛苦了晏明。”
楚晏明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江辞笑着给他倒酒，“你倒是吃啊，都要凉了，天香楼的，特意给你定的。”
“知道了知道了”，楚晏明捏着拳头瞪他，想说点什么，还是没说。
半晌。
“好了，再说说太子殿下吧”，江辞观察着他的反应，为他倒着酒，“你也真是，我这刚到外面，一下子就听说了。”
“那不冷宫吗，怎么给人小孩打到那种地方了。”
江辞不紧不慢，拿起中间的勺子，舀了一勺金黄酥脆的锦绣虾球，盛给了他，“可了不得，太子那孩子最崇拜的就是你了，又崇拜又怕。”
“有次太累了在我家睡着了”，江辞也不管他，在喝自己的汤，自顾自地说着，“我们去叫他，以为是在东宫呢，第一句居然是“父皇，我...””
“我们几个瞧了沉默好半天，最后小孩嬉皮笑脸地打圆场过去了。”
“晏明”，江辞眨眨眼，“对一个小孩，太凶啦。”
“我那是在磨炼他。”
楚晏明冷呵一声，“你怎么给川儿当说客，你不应该是向着我这边的吗！”
“这件事情上我谁都不向着，我又不是皇帝，没你们皇家那一套。”
江辞顽皮地吐了下舌头，飞快地夹了一筷子桌上香气四溢的肘子肉，“谁呀，我家人都那么可爱，我宠妹妹夫宠弟，怎么啦！我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江辞收敛神色，“我只是说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楚晏明不理他，低头吃饭。
江辞也不恼，他也吃。
人家这礼仪到底还是皇帝。
过了一会儿。
楚晏明沉默片刻后，开口了，“我并不是不喜川儿。”
“我知道啊”，江辞还是笑模样，“我又没说。晏明是一个哪哪都厉害的人。我很钦佩。”
楚晏明嘟囔，“又开始了，你这嘴巴真能说。”
江辞哼哼，“还管上我了，宫宴我不去了。”
“你敢！打板子！”
江辞立马原地开嚎，抱着胳膊，委屈巴巴地瞪他，“你打吧，晏明做什么都是对的，噢，我该打。”
楚晏明噗嗤又笑了。
“诶呀罢了”，楚晏明踢踢他的轮椅，给他拉过来，“我本来也是吓唬一下川儿，不要高枕无忧的。”
江辞捂住耳朵，“晏明说什么都对~”
楚晏明气笑了，“你这家伙怎么古灵精怪的，这么惹人爱呢！”
江辞气鼓鼓地瞪他，“你欺负人是不是！怎么把我拉过来还不拿我的杯子呢！”
楚晏明偏生逗他，站起来推着他在屋里乱窜。
江辞可怜巴巴地被丢在角落里，看那个捧腹大笑的始作俑者在他面前喝酒。
“不理你了，臭晏明。”
“哼！”
“哈哈哈给你给你，太可爱了”，楚晏明又把他拉回来喝酒。
“小时候呢”，楚晏明毫无形象地在他这屋里瘫着，饮着酒，“我是父皇最小的孩子，打在娘胎里，就有无数人想弄死我。”
“皇兄们各个都已经羽翼丰满了，我还在蹒跚学步”，楚晏明躺在地上翘着腿，仰着头瞧江辞，“父皇端着我到处敲打各个皇兄。”
“直到我长大，父皇已经很大岁数了，他都没有封太子。”
“皇兄，嗯，安王”，楚晏明枕着胳膊侧过身来看他，“他这个嫡出二皇子，当了一辈子二皇子，其实我觉得他疯了。”
“噗”，江辞没忍住笑，“嗯，确实疯了。”
“你说我值当的吗，他给我打了个狗笼，要我为他做事，我有啥本事啊，我给他做事。”
“我只会赚钱。”
楚晏明认真地摇头，“你有魔力的，江辞。你真的，我找不出词形容，我的文学也一塌糊涂。”
“哈哈哈哈。”
“我的童年是一塌糊涂，青年也是如此”，楚晏明平静地望着天花板，“我认为我已经够爱川儿了。”
“我不想养出一个皇兄那样的儿子来，在我垂垂老矣，还要被磋磨在阴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死掉。”
“诶...”
江辞不忍。
楚晏明也忽然想起来了，他仰头伸手过来，“不怕昂，江辞，不怕，你不会在回到那样的场景里了。”
江辞默然无言。
他倒不是因为这个。
“要不我把安王弄来给你揍一顿？”
“你出出气？”
“好啊好啊，最近烦心事多，我好好跟皇兄，谈！谈！心！”
“噗”，江辞被逗乐，“行，到时候我给你送去，那个狗笼子要吗？那你还得找人伺候他吃喝拉撒啊。”
“你还管他？！”
江辞心虚地摸摸脖子，“安王那厮好像让我们还养胖了，每天吃我们整个云州所有厨房的边角料，健康得很。”
“噗哈哈哈。”
楚晏明笑了，“好提议，好提议啊。玩一阵给你送回来。”
“什么跟什么”，江辞无奈，“那这样的话，那些好吃的~轮到他儿子了噢。”
“嘿，成交。”
“诶呀”，楚晏明扒拉着他的轮椅，“江辞~”
“干嘛呀，你还不走，我妹真要上门要人了。”
江辞戳他的脸。
楚晏明拍他，“江辞！！”
“哈哈哈。”
“你还找得着回你明昭殿的路吗，要本瘸子送你回去不？”
“瞧不起谁呢”，楚晏明腾的一下爬起来，瞪他，“还送我！我看我得把你送回家吧。”
“打住”，江辞忙制止，“我有妹。”
“你！”
江辞笑得张扬又恣意，“快走吧！”
楚晏明捏着拳头威胁，“你敢不去宫宴我就亲自出宫揍你。”
“去，去，我的祖宗啊，我去。”
“你到底去不去户部啊~每次来我都求你。”
江辞烦躁地捂住耳朵，“听见这俩字我就头疼。”
“快走！”
...
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送走。
江辞拉灵气。
下一瞬，沈离就笑眯眯地出现了。
“阿兄~”
江辞立马应，“诶~”
沈离不多说，弯腰抱起江辞，“走，先带你去。”
江辞有些害臊地埋下了头，手臂环着她的脖子，埋首在她发间，小声道，“你好了解我噢。”
“傻阿兄”，沈离笑嗔，“羞啥啊，喝酒了还脸皮薄是不是？”
江辞理直气壮地仰起头，“我刚各种炫耀我妹！”
“噗”，沈离笑了。
“二哥暗戳戳生气，又不表现，你又得哄咯。”
江辞豪气挥手，“包在我身上。”
他俩回来，就发现破晓牵着一个拧巴的魏明安，和笑盈盈的郭逸之。
“阿兄~”
破晓揉揉江辞的脸，江辞也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破晓破晓破晓~”
“弟弟！”
郭逸之张开手臂，“想死你了噢~和我的宝贝们分不开一点，一会儿不见就想得很呢。”
江辞嗷了一嗓子，“哥！爱死你了我的宝贝哥！”
这边腻歪完，江辞盯着一脸别扭的魏明安就想笑，抬手捉住他的拳头，拉开，暴力按住。
转头牵上沈离，江辞撒娇耍赖，“妹妹~走了嘛，想念我的大屋子了，我要打滚去了~”
沈离莞尔，和同样辛苦憋笑的破晓对上视线。
“好！”
...
晚上睡觉之前，魏明安还想回自己院子呢，破晓才不同意。
“二哥~你院子闹醋灾了，我得和沈离去喝喝醋，帮你缓解一下，不能住人的。”
沈离真是忍不住了，一边捂嘴一边笑出声。
破晓像哄小孩一样，温柔擒住要跑的魏明安，直接丢到江辞床上。
“二哥乖乖噢，明天给你剥最高的鱼肉~”
魏明安幽怨地盯着他，“破晓~”
江辞笑得很狡黠，“晚安晚安。”
“好呢~”
...
几人走后。
魏明安也不理他。
江辞好笑地褪去发簪，在他旁边躺了下来，“喏。现在问有故事听噢~”
魏明安踢他，“你不跟我说是吧，我生气了！”
江辞失笑，“咱说，我冤不冤枉。”
“魏大爷赏个脸听小的娓娓道来呢？”
江辞枕着胳膊瞧一个只拿背对着他的人，拱着拱着凑近。
魏明安傲娇地仰起头。
江辞把人揪过来，“过来给我听着！”
魏明安偷笑。
“破晓偏心眼，怎么还把我捆了丢你这儿呢！”
魏明安抗议，“救命啊~”
江辞制服他，“破晓知道我打不过你！”
“嘿嘿~”
“再嘿不说了。”
“你敢！”
...
次日。
大懒鱼破晓兴冲冲地拉着沈离来看八卦。
沈离笑，“灵气你收了没？”
破晓不干了，对着沈离猛猛啄了几口，”当然！
一进去，就看见娇小可爱的小美人，搂着一个高大威武的魏明安，两人睡得安稳香甜。
别提多反差了。
“嗨呀”，破晓托着脑袋，一脸欣慰的笑容，“醋灾好了，好了呀！”
沈离笑得肚子疼，“你到底怎么想出来这词的，天才！”
“先这样，再那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