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属官都被骂了缩着脖子，他们是知道张叔夜脾气火爆的，但真没见过这么大火的时候。
这不，还得是他小高衙内！
能脑洞大到让老张如此暴跳如雷的地步，竟扬言要把皇帝钦点的直学士停职？
说起来关于枢密院职位的任免是有建制的，枢密正副使、正副签枢密事，以及枢密都承旨这五个职位，要皇帝钦点并以圣旨任免。
至于现在，协调十个部委工作的都承旨，是张叔夜一起兼任。
而各部委承旨（部长）副承旨的任免，则需要宰相张康国签字。
各部门主事以及巡使级别的任免，则需要梁中书这个副相签字。
所以原则上高巡使因级别的缘故，张叔夜任免不了，但真能如同他停职六局一样把小高停职。
秘书郎又试着问老张：“那敢问明府，让六局开门，至于那些被他停职的属官怎么办呢？”
张叔夜想了想，却也耍起了滑头，说道：“小高虽未正式上任，但明摆着是皇帝钦点的直学士，又是张康国相爷口头指示要接六局的人，停职，兴许是他的工作需要呢？原则上我处不干涉他这个离经叛道的决定，只从侧面报给张相知晓，看他们那边的意思便可。但是让他个犊子，立即把老夫把六局开门！”
就这样，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六局那些停职的人得哭瞎，这事永远到不了皇帝耳朵里，永远不会得到重视，人家现在几个宰相在相互踢皮球，就不想管这事。
所以只要六局开门，至于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办公，倒也真没人关心。
只要小高那狗官写个文报给刑部承旨说：形势一派好大，六局工作成果斐然。
刑部承旨又复制张贴一遍报给张叔夜，最后梁子美或张康国签字，就可以对皇帝交差了。
至于基层谁关心啊，爱干干不干滚，又不是没人愿意干，不要工资想进来的临时工都起码一千万人起……
家里。
老梁怀着极为悲壮的心情，心不在焉的倒酒，然后一口闷了。
蔡京的女儿、梁春红的母亲、那风华绝代的美妇用丝巾给相公擦嘴，柔声问：“怎么了，有烦心事？”
老梁叹息一声：“你那个女婿，逆了天了。前有老夫多番周旋，让他可以接枢密刑部第六局，结果呢，他都还未正式上任，就把整个六局关门歇业了。”
正在啃鸡腿的梁春红一口喷在老妈脸上。
风华绝代的美妇也不在意，用帕子擦干净后笑道：“只从这胆识和执行力看，此子定非池中之物，他这是在立威啊。”
老梁又喝一口酒道：“老夫知道他是在立威，可这脑洞也太大了？要不……你女儿出嫁之事咱们再想想？”
绝对不想！
母女两个表示：肚子都这么大，还想个什么啊！你那么大个两府宰相，连儿子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都搞不定的话，你还当什么官、做什么爹啊！
“哎！”
老梁又一口闷了酒觉得：唯女人与小人难伺候，我老梁一世英名，最后怕是要被这些败家娘们以及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坑了。
但明知道是个坑也没办法了。
他都已经闯了这么大的祸了，当然还是得用这老脸去抵着维稳：让六局那些人安分些，否则哼哼……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晨起来做运动。
大花园的清早，身体不好的皇后娘正带着一小姑娘一男孩子做体操。
差不多做到一半，荣德帝姬想溜走，却被皇后娘娘揪着耳朵拖回来，继续做操。
这乃是小高衙内专门设计的，据说是延年益寿的健体操。
有没有用说不清楚，但现在皇后娘非常信任小高，且看了一下就是些体术动作，又不是吃药，料想即使没用也不会怎样，最多就是累些。
抱着这样的心思尝试几天，虽不是仙丹神药，但身体自来不好的皇后真觉得胃口好了些，睡眠好了些，精神也就明显好转了。
就此惊为天人，每天早晚两次，还必须抓着大傻和二丫一起做功课。
尝到甜头的皇后娘，现在真是对小高衙内充满了好奇，他的这健体操，还有神奇的冥想助眠心法，这些都让人惊叹。
再有，给二丫和大傻的礼包奶糖，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啊。听说是高府的秘方，这时代家家都有自己的秘方，也不方便刺探，便只有让高俅时常送些来储备着，奖励二丫和大傻。否则这两家伙就不乖……
高府。
这在家里刚巧得空，摸着嫣红姑娘那巨大的胸脯想入非非要做点什么。
忽然有人来报：“衙内，顾巡使求见？”
“哪个？”高明傻眼。
“顾巡使，就是您六局的现任堂官，理论上衙内您都还没上任，所发政令，也是用他的印。”家丁说道。
“好吧快情。”
高明也有点紧张，感觉正菜来了，如果能和皇后的这位亲戚说开，距离此番要做的事，也就成功了一半。
思索间，只见一杵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无比缓慢的进来了。
“……”
高明起身四处看看问老头：“你儿子呢？”
“什么？吃牛肉。”老头摇头道：“我人老了，没牙了，吃不动牛肉。”
高明对着他的耳朵边大叫：“你儿子顾巡使呢？”
老头这才道：“老夫顾建明，官拜军刑部六局巡使……”
高明失声惊呼：“卧槽你这叫六十三岁，怕是八十三了吧？”
“什么！吃牛肉，还吃两斤？”老顾又摇头道：“衙内啊，你看我都没牙了，真的吃不动了。”
高明只得摆手道：“行行行，你个老糊涂蛋，你看你都老眼昏花成这样了还不退休，一年中有十一个月在太医院住院，这样真的好吗？”
现在老顾的耳朵又不聋了，说道：“还请衙内高抬贵手，别让太医院把老朽赶出来，会死的。”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老顾啊，你现在就是个贼，正在吸食我大宋的血，你一年医疗费够在陕西久战边境养活一千人啊！”高明一字一顿的道。
“什么！又吃牛肉？”顾巡使睁大了眼睛，指指牙齿。
高明气得抬手指着他的脑门忍了又忍，最后，只得在他脑门轻拍了一下，苦笑道：“牛肉就牛肉，话说你个老贼，到底要几头牛才退休？”
老顾又不聋了，正在迟疑？
高明一副买定离手的姿态，伸出一巴掌道：“我私人花钱在你老家，给你置办良田五百亩，换你主动向军吏部光荣请辞，行还是不行？”
“什么！”老顾瞪大了眼睛。
高明赶紧指着他鼻子道：“你再敢说吃牛肉，我就把你……儿子捉来立案调查？”
老顾顿时感激涕零的扔了拐杖，缓慢又困难的慢慢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道：“谢衙内，老朽家门不幸，儿子败家，导致家中已无资费。若得衙内帮助，岂敢要五百亩田，能得百亩加宅邸一座，颐养天年，老朽全家全族，永记衙内恩典。”
这相反让高明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扶他起来。
一定程度上，他要这个条件才退虽然说明了无能、占位，但也侧面说明了他不是个吃拿卡要收钱的主。
也是，他这么老了还这么怂，怎么可能敢在风口浪尖的六局做事？
这个位置，查办是诸如杨晓鹏杨剑鹏那些兵痞，面对的几乎都是动不动就动刀杀人、还掌握着兵权的狠人！
一般的人在这个位置上，不敢做事，更不敢随意收钱。因为收了钱就卷入了，要帮人做事的。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诸如老顾这种懦弱的老好人怂人，就选择装傻躺平，一年有十一个月在住院。
即使不住院，他也是整天“什么！吃牛肉”这样的装疯卖傻。
倒也好！
这风口浪尖的衙门里坐着这样一个人，大家都平稳，都需要，于是相安无事，谁也不想提及让老顾退休的问题。
至于他是皇后的表亲，的确是，但皇后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都不一定。
事实上所谓皇后家的人，只是需要老顾继续在这位上的利益群体、故意找出来的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
“顾老为国效劳一辈子，辛苦了，我小高这辈子都会记着你的好。时不我待，现在，你就跟我去吏部请辞，只通知他们一声即可，随后我马上就帮你去找张叔夜签字办手续。然后光荣退休。”
高明拉着老头就往外走，一边道：“至于老家的田，说五百亩就五百亩，不用和我客气，我钱太多了，用也用不完。还有，你回老家的车队护卫算我的，我出钱。”
老顾感激涕零，自此再也没说“什么！吃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