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北冥海眼。\"
离开鬼哭原后，卫庄展开袖中记录的地图，指尖在北境最边缘的一片海域上点了点。
那里标记着一个旋涡状的符号，旁边刻着古老的\"窍\"字。
幽兰伸出手，将被寒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露出那张清丽的面庞，她的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忧虑地问道：
“我们不先回皇城去警告他们吗？”
卫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等我们赶回皇城，黄花菜都凉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先断了暗渊的后路。”
幽兰闻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心里很清楚卫庄所说话不无道理，然而，皇城中有一个人对卫庄来说至关重要——玉剑书。
那是与卫庄灵魂共生的人，若是换做是她自己，恐怕无论如何都会先确保这个人的安全。
就在幽兰思考之际，卫庄突然伸手用力一拽，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幽兰猛地回过神来，顺着卫庄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前方的地面有些异样。
只见几不可见的细丝横在道路中央，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微弱的蓝光，显然是被淬了毒。
“这是暗渊的追踪丝。”
卫庄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的指尖缓缓凝聚起一丝混沌之力，然后轻轻一触那细丝。
刹那间，那些细丝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一般，迅速枯萎，最终化为灰烬。
“看来墨鸦还没死心。”
卫庄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他似乎对暗渊的这种手段早已司空见惯。
幽兰见状，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冰晶长剑，剑身闪烁着寒光，她的声音冰冷而果断：
“要解决掉跟踪我们的人吗？”
卫庄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
“不必，让他们跟着吧，正好可以给暗渊报个信。”
两人继续北行，地势逐渐升高，气温也越来越低。
三日后，他们站在了一处悬崖边。下方是怒涛汹涌的黑色海洋，悬崖正中有一个直径约十丈的旋涡，水流旋转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中心处深不见底。
\"北冥海眼。\"
幽兰的身影被呼啸的海风撕碎。
\"传说直通归墟。\"
卫庄眯起眼睛：\"封印在旋涡底下？\"
幽兰点头：\"月氏族典记载，需以'鲛人泪'为引才能安全下潜。\"
话音刚落，漩涡中心突然喷出一道水柱，一个身影踏浪而出。
那是个身高近丈的巨人，皮肤呈深蓝色，手持三叉戟，额头上嵌着一颗发光的蓝宝石。
\"何人胆敢擅闯海洋禁地？\"
巨人的声音如同雷鸣。
卫庄挑眉：\"沧溟族？我以为你们早就灭绝了。\"
巨人——沧溟守卫的三叉戟直指卫庄：\"最后警告，离去！\"
幽兰急忙上前一步：
\"尊敬的守卫者，我们是来加固混沌封印的！暗渊正在——\"
\"谎言！\"沧溟守卫怒吼。
\"三日前已有暗渊贼子试图破坏封印，你们必是一伙的！\"
不等二人再解释，他挥动三叉戟，海面顿时掀起巨浪，化作无数冰箭射来。
卫庄冷哼一声，混沌剑画圆，一道黑红光幕将所有冰箭挡下。
但冲击力仍让他后退了半步，靴底在岩石上擦出火星。
\"有点意思。\"卫庄眼中战意燃起。
\"幽兰，退后。\"
幽兰刚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师父小心脚下！\"
卫庄低头，发现不知何时，一层薄冰已经顺着他的靴子爬上了小腿。
更可怕的是，那冰里带着一丝混沌气息，正试图侵蚀他的经脉。
\"雕虫小技。\"
卫庄体内混沌之力运转，瞬间震碎寒冰。
与此同时，他腾空而起，混沌剑化作百道剑影，如暴雨般袭向沧溟守卫。
守卫不闪不避，三叉戟往海面一插，一道水墙升起，剑影没入其中竟如泥牛入海。
紧接着，水墙凝结成冰，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小心反光！\"
幽兰急呼，但已经晚了。
卫庄只觉眼前一片雪白，视力暂时丧失。耳边传来破空声，他本能地侧身，三叉戟擦着脖颈划过，带出一丝血线。
\"师父！\"
幽兰的惊呼声中，卫庄突然笑了。
\"你叫我什么？\"
话音未落，他闭着眼反手一剑，精准刺入沧溟守卫的肩膀。
黑红剑气爆发，守卫闷哼一声倒退数步，蓝色血液滴在海面上，瞬间结冰。
\"能伤到我，你非寻常修士。\"守卫的声音多了几分凝重。\"报上名来。\"
\"卫庄。\"
沧溟守卫的瞳孔骤然收缩：\"混沌剑主？是不是已经...\"
\"死了？\"卫庄冷笑。
\"看来我的名声比人跑得快。\"
守卫沉默片刻，突然单膝跪地：\"请剑主恕罪。海眼封印确实出了问题，我误将您当作暗渊同党。\"
幽兰小跑过来，检查卫庄颈间的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
卫庄拍开她的手，走向守卫：\"封印现在什么情况？\"
\"三日前，暗渊用某种秘法污染了核心阵眼。\"守卫起身指向旋涡。
\"现在海眼正在缓慢释放混沌气息，我的族人已经有十几个被侵蚀变异。\"
幽兰倒吸一口凉气：\"必须尽快修复！\"
\"没那么简单。\"
沧溟守卫沉重地摇头。
\"修复需要月氏一族的血脉为引，而月氏千年前就已...\"
\"我是月氏后裔。\"幽兰打断他。
\"需要多少血？\"
守卫震惊地看着她：\"你...你确定，一旦开始献祭，可能抽干你全身血液！\"
卫庄皱眉：\"没有其他方法？\"
\"没有。\"守卫坚定道。
\"这是上古定下的法则。\"
幽兰已经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告诉我怎么做。\"
卫庄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道：
\"你想清楚，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
幽兰笑了：\"师父放心，月氏血脉没那么脆弱。\"
沧溟守卫带领二人来到旋涡边缘的一座隐秘祭坛。祭坛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如同弯月。
\"将血滴入月槽，同时念诵这段咒文。\"
守卫交给幽兰一块刻满符文的贝壳。
幽兰接过贝壳，毫不犹豫地用冰晶剑划开手腕。鲜血顿时涌出，滴入凹槽。
随着咒文的诵读，她的血在凹槽中形成复杂的纹路，逐渐亮起蓝光。
卫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幽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当咒文念到第三遍时，她已经开始摇晃，但仍在坚持。
\"够了。\"
卫庄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再下去你会死。\"
幽兰虚弱地摇头：\"还差...最后一点...\"
祭坛上的光芒忽明忽暗，似乎随时可能熄灭。沧溟守卫焦急道：
\"现在停下，前功尽弃！\"
卫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突然将左手按在幽兰背心，一股精纯的混沌之力渡入她体内：
\"吸我的力量，别吸自己的血！\"
幽兰浑身一震，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脉。
她惊讶地发现，卫庄的混沌之力竟能与她的月氏血脉短暂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能量。
祭坛感应到这股能量，蓝光骤然增强，整个海眼旋涡都为之一滞。
\"成功了！\"沧溟守卫惊呼。
幽兰瘫软下去，被卫庄一把接住。她失血过多，但性命无碍。
卫庄检查了她的脉搏，冷哼一声：\"愚蠢的勇气。\"
幽兰虚弱地笑了：\"师父...刚才是在担心我吗？\"
卫庄直接松手让她摔在地上：\"自己爬起来，我们还有两处封印要处理。\"
沧溟守卫恭敬地送上一颗蓝色宝珠：\"这是我族的'海心泪'，可助你们通过南荒火山的考验。\"
卫庄接过宝珠，头也不回地走向南方。幽兰勉强跟上，脚步虚浮却坚定。
南荒的景象与北冥截然相反。
赤地千里，热浪蒸腾。远处火山喷发着浓烟，将天空染成暗红色。
两人在一处绿洲稍作休整，幽兰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师父，你的混沌之力为什么能与我的血脉融合？\"她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卫庄擦拭着混沌剑：\"不知道。\"
\"会不会和您与玉剑书大人的灵魂交融有关？\"
卫庄动作一顿：\"多嘴。\"
幽兰识相地闭嘴，但心中已有猜测。
卫庄现在的混沌之力明显带有玉剑书的剑意特质，或许正是这种融合后的特殊力量，才能与她的月氏血脉共鸣。
休整完毕，两人继续向火山进发。
随着接近火山口，温度越来越高，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早已烤熟，但对修为精深的二人还算可以忍受。
\"奇怪。\"
幽兰突然停下。
\"按理说火山口应该有火灵族守卫，怎么一个人影都不见？\"
卫庄眯眼望向火山口：\"有血腥味。\"
两人加快脚步，登上火山口后，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十几具焦黑的尸体散落在岩浆湖边，看状束正是火灵族人。
而湖中央的祭坛上，封印石碑已经出现了裂痕，丝丝黑气从中渗出。
\"暗渊来过！\"幽兰握紧长剑。
卫庄却盯着岩浆湖某处：\"出来。\"
湖面翻腾，一个浑身是伤的红发老者浮出岩浆。他额头上的火焰纹章已经暗淡，手中法杖也断了一半。
\"火灵族大祭司炎煌。\"
老者艰难地爬上祭坛。
\"你们...也是来破坏封印的？\"
幽兰上前扶住他：\"我们是来加固封印的！暗渊的人呢？\"
炎煌咳嗽几声，吐出黑色的血：
\"跑了...他们杀了我的族人...但没能完全破坏封印...\"
卫庄检查了石碑：\"还能修，。需要什么条件？\"
炎煌苦笑：\"原本需要'海心泪'中和火毒，但现在...封印核心受损，还需要一滴'无情之泪'。\"
\"无情之泪？\"幽兰疑惑。
\"就是从未流泪之人落下的第一滴泪。\"炎煌解释道，
\"只有纯净的悲伤才能调和狂暴的火元素。\"
幽兰看向卫庄：\"师父...\"
卫庄冷笑：\"你看我像是会哭的人？\"
炎煌打量卫庄片刻，突然道：\"或许...剑主大人正是最佳人选。\"
\"什么意思？\"
\"老朽观剑主面相，此生确实未曾落泪。\"炎煌艰难地站起身。
\"而您心中...藏着一处无人知晓的伤。\"
卫庄眼神骤然变冷：\"胡言乱语。\"
炎煌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若剑主不信，可照'心镜'自观。\"
幽兰接过铜镜递给卫庄。
镜面起初模糊不清，渐渐浮现影像——那是一个雨夜，年幼的卫庄蜷缩在街角，怀中抱着一个死去多时的妇人。
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脸上滑落，但他的眼中确实没有一滴泪。
影像变换，出现了卫庄与盖聂初次交锋的场景，两人从敌对到惺惺相惜的片段快速闪过。
最后定格在卫庄为封印混沌祖魔而消散的画面。
卫庄猛地扣住铜镜：\"够了！\"
炎煌叹息：\"剑主心中并非无悲，只是将悲伤化作了愤怒。\"
\"少废话。\"卫庄甩开铜镜。
\"直接说怎么做。\"
\"只需将'海心泪'与您的眼泪滴在石碑上即可。\"
卫庄闭目片刻，突然将沧溟守卫给的海心泪捏碎，蓝色液体滴在石碑上。
然后他单手按在石碑表面，陷入某种幻境。
幻境中，他回到了那个雨夜。
小卫庄抱着母亲的尸体，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孤独。然后画面跳转到盖聂消散的瞬间，那种失去唯一知己的痛苦...
一滴透明的液体从卫庄眼角滑落，与海心泪一起渗入石碑。
刹那间，石碑上的裂痕开始愈合，黑气被逼回内部。整个火山口的岩浆都平静下来，温度骤降。
炎煌激动地跪拜：\"感谢剑主！封印至少能再维持百年！\"
卫庄已经恢复常态，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最后一处封印在哪？\"
幽兰正要查看地图，突然身体一颤，月轮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额前。
通过月轮，她看到了一幅可怕的画面。
皇城地宫大门洞开，暗渊大军如潮水般涌入。玉剑书、盖聂等人浴血奋战，但敌人太多了。
最可怕的是，地宫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师父！\"幽兰惊呼。
\"皇城告急！地宫封印已经被突破了！\"
卫庄脸色骤变：\"走！\"
炎煌急忙道：\"剑主且慢！老朽有一秘法可助您瞬息千里，但需消耗大量灵力...\"
卫庄已经拔剑划开空间：\"没时间了，我自己来。\"
他一把抓住幽兰，踏入空间裂缝。在裂缝闭合前，炎煌听到他最后一句话：
\"盖聂，你可千万给我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