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休就这么看了云河一会儿，一动不动的云河忽的将头低了下去。
偏过脸的瞬间，看到了迎着月光瞧他的清休。
云河心一惊，嘴唇蠕动着，眼睛也眯起来，想要仔细的瞧瞧面前这个人。
清休的眼眶里眼泪不争气的打着转儿，却迟迟没有掉下来。
他想说些什么话的，可是他的嗓子眼儿里堵着什么东西，他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好缓缓的朝云河走过去。
倒是云河先开口了，沙哑的嗓音里浸润着些不确定：
“是你吗？”
清休吸了吸鼻子，撅着嘴巴，努力压抑着想哭的冲动。
清休默默的在云河身边蹲下，伸手抹了把眼。
方才月色朦胧，只远远的瞧见一个身影，现在走近了，云河也确定来人身份了。
“哭什么呀。”
云河啧了一声，却又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想去拭掉清休眼角的泪痕，却猛然想起来自己的手脏兮兮的。
于是悻悻然的收回手，略有尴尬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脏掉的月白袍子。
自己的衣服原来已经这么脏了啊。
这么多天，谢老爷子一直派人盯着他，就是不让他好过，他也无所谓，无论打骂都随他们去，大不了就换个地方继续待。
这些天他也算是混习惯了，听着再脏的话他也能毫不在意的掏掏耳朵。
可是现在，他却莫名涌上一股羞耻感。
自己这么蓬头垢面的，衣衫不整，甚至胸口还有谢老爷子泼上去的茶渍，早就脏兮兮的了，可是清休呢，衣裳穿的服服帖帖干干净净的，脸蛋儿也俊俏，在月亮下不知道有多好看。
瞧他，脏的都快要玷污了这月亮了。
清休却毫不在意，抓住云河的手抹了把眼泪。
云河一怔，清休猛地抽抽鼻子，看到云河这副怔愣的表情，眼泪愈发不争气的往下掉。
他又不嫌弃他，躲什么呀……
云河无奈的笑了，却也明白清休的意思，温温柔柔的将清休掉的眼泪悉数拂去。
忍不住叨叨他道：
“哎呦，别哭了，我手脏，你可别嫌弃哈……”
没曾想听见这话的清休却哭的更加凶狠，也吓了云河一跳。
“……怎么又哭了？这么下去你掉的眼泪都能给我洗手了……”
“好了好了，瞧瞧你这嘴撅的，能挂个油瓶儿了！”
“一哭就撅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云河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清休的眼泪才渐渐止住。
他也不想哭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云河说话就忍不住掉眼泪。
明明他有好多话想和云河说，可此时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他却挑不出来先说哪句好。
急的清休一把抱住了云河，在他耳朵边哽咽着，试图平复一下心情。
结结实实的拥抱让云河心里无比踏实。
云河慢慢的把手搭到清休后背上，一下一下给他顺着气。
“好啦好啦，不哭了啊。”
云河抚着清休的后背，有些不满的责问他道：“怎么这么瘦？”
“我走了你就不好好吃饭了？”
“……”清休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却不想搭理云河琐碎的问话。
过了好半天，才闷闷的道：“你都不来找我啊。”
“我可想你了。”
两句话，云河的心情大起大伏，狂喜又自责，心脏都在嗓子眼儿处跳起来。
这高兴的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支支吾吾的“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他想说，我不是故意不找你的。
只是怕你不喜欢我，厌恶我罢了。
他想说，我其实每天都想去找你，又每天按捺住自己不该去找你。
他也想说，我也想你。
清休默默抱了他良久，才渐渐的肯松开手来。
云河看着清休一副幽怨的表情哑然失笑。
“长高了，也俊俏了。”
清休只是默默的看着他，说道：“你方才还认不出来我。”
云河歪歪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哪有，你脑袋反的光我大老远就瞧见了。”
“……”清休没话说，继续幽怨委屈的盯着云河。
是啊，他都十九了。
眉眼长开了，眼窝深深的，剑眉星目，鼻梁直挺。
眼睫毛也长长的。
就是这嘴，还是那么厉害。
云河伸手揉揉他光溜溜的脑袋，目光有些迟疑：
“你……”
清休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坐的端正，语气也坚决：“我不回去。”
“我就想看着你。”
“……”云河笑起来，屈起一条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不回去，难道要跟着我一辈子吗？”
“……”清休幽怨的看着他，他……倒也不是没想过这个想法。
吓的云河笑了一声：“不是，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清休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你想我走？”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沉默了。
好熟悉的话，这句话在云河离开梅花寺的时候，云河也说过的。
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噢，他一眼也不看他，说你走吧。
想起了往事，清休的眼泪又酝酿出来了。
可是云河却不在意似的，摇摇头极其认真的看着他道：“不想你走，但你不能一直跟着我。”
清休的眼泪又掉下来，委屈的咬着嘴唇瞪着他：“为什么？”
云河眼前闪过已经自尽的谢清莲的脸。
抿了抿嘴，随口编了个理由胡诌：“啧，还为什么。”
“你傻不傻呀，你是个和尚，要念经的。”
“我是个神棍，还是个骗子神棍，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跟着我又没吃没喝的，还要受人白眼任人欺侮，没好日子过的。”
“你回你的梅花寺呗，清清静静的，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云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枕着胳膊仰头看瞧着桥洞，不去看清休。
清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云河是在生气。
云河是在生他的气吧，气他当初那么无情。
清休默默的擦掉眼泪，认认真真的看着云河好一会儿，可是云河却一眼也不看他。
月亮的光流水似的洒下来，冷冷清清的光洒在云河身上，好像梦里似的。
清休吸吸鼻子，眉头微微皱起：
“可是我就想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