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子闭着眼睛把着顾长河的脉，另一只手缓缓捋着胡子。
把一旁站着的沈宴清急的够呛，但决明子把着脉，他也不好意思打断，半天才干咳一声道：“嗯……先生，他怎么样啊？”
还有救不？
决明子闻言抬起一只眼皮斜愣的瞅了沈宴清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留沈宴清在一边尴尬的摸摸鼻子。
半晌，决明子缓缓睁开眸子，略微浑浊的眸子里是医者的清明。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小童，小童会意拿来纸笔，决明子拈起笔在纸上缓缓写着方子，沈宴清伸着脖子去瞅，只见纸上字字硬瘦挺拔骨力遒劲。
心中嘀咕道，嘿，这小老头儿字儿写的倒挺好……
就是性子有些古怪。
正想着，决明子已然停笔，小童将方子交给沈宴清，沈宴清恭恭敬敬的接过道谢。
决明子瞥了他一眼，从腰间拽下个小葫芦，倒出一粒小药丸塞顾长河嘴里，开口道：“好在烧的不久，吃过药应无大碍，”
决明子示意沈宴清看向手里的方子，“喏，这是给他调理身体的，这孩子本来就虚，”说着瞪了沈宴清一眼，“给他好好补补。”
沈宴清将方子交给旁边的小弟子，让他跟着决明子去鹿鸣峰抓些药来，拱手对着决明子道：“有劳先生了。”
“先生慢走。”
决明子闻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了沈宴清两三秒，接着挥一挥手，示意后面的小童跟上。
送走决明子后，沈宴清帮顾长河换了一块毛巾敷上，又替他掖好被子。
看着顾长河的脸恢复成正常的颜色，沈宴清的心才平静。
沈宴清坐在榻边伸手捏了捏顾长河瘦削的脸蛋，心中啧了一声。
这孩子确实有点营养不良。
之前把他的脉象，就那么虚浮无力，确实得好好补补。
是他粗心了。
雨渐渐小了，但是还是唰唰的下着，直催人入眠。
本来撑着脑袋的沈宴清渐渐有了困意，干脆直接趴在榻边睡着了。
……
夜路上。
决明子的拐杖把车厢内地板戳的咚咚直响，心里直犯嘀咕，今儿这沈宴清到是奇了怪了，平日里不是都不管这小徒弟死活？
这淋了雨还亲自来请他了……
活久见活久见。
还有，这沈宴清以前不都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随时随地都是一副狂妄自大的表情吗？
今儿怎么突然礼数如此周到？
嘿，还挺不习惯的。
……
翌日。
天刚蒙蒙亮，顾长河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喘两口气，意外的瞅见了趴在他身边的沈宴清。
沈宴清似是睡熟了，如瀑青丝散落在背后，只露出半张白皙的脸，长而黑的睫毛密如鸦羽，高挺的鼻梁犹如刀削。
那双丹凤眼闭上的时候，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些乖巧。
顾长河抬眼环视了一圈，意外的发现沈宴清这里的装饰甚至不如他的偏室豪华。
沈宴清的正室走的是简约风，零零散散的摆着一些日常用品，但也都整整齐齐。
顾长河还隐隐有些头痛，他小心翼翼的撑着身子刚想坐起来，却不想吵醒了睡梦中的沈宴清。
沈宴清迷迷糊糊的抬起头，露出脸上压的纵横交错的红痕，睡眼惺忪的看了看顾长河，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抬手抚上顾长河的额头。
“嗯……不烧了。”沈宴清开口，嗓音中是压不住的慵懒与散漫。
“那就好……”沈宴清刚想起身，哪知才起了一半，耐不住昨夜坐着睡了一晚，腿早已压的麻了，一个撑不住咚的朝顾长河砸去。
顾长河被压倒在榻上，犹如受惊了的兔子紧紧盯着沈宴清近在咫尺的脸。
本来睡眼惺忪的沈宴清看着顾长河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也瞬间清醒了，然而自己的两条腿实在是不给力，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噬咬。
真实……动不了一点。
沈宴清尴尬的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顾长河，笑一笑给自己找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本尊腿麻了，不是故意的啊。”
顾长河的脸莫名其妙红了一片，梗着脖子点点头。
沈宴清尴尬的笑笑，移开两人四目相对的目光。
不消时，腿部缓缓有了知觉，沈宴清这才缓缓站起来，目光瞥向别处，抬手摸了摸鼻子道：“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顾长河眨了眨眼，闻言库库的点了两下头。
沈宴清这才抬眼看他，不禁疑惑道：“这脸怎么还这么红？”
说着伸出手想要去探探他的额头，却被顾长河扭头躲开：“师……师尊，我有点热。”
沈宴清也没有坚持去碰他的额头，打了个哈欠，回道：“这样。”
“没有不舒服了吧？”
顾长河一顿摇头：“没有……”
“嗯。”
沈宴清点了点头，指了指床尾一套叠好的衣物道：“你的衣服做好了，刚送过来，本尊还没有来得及给你。”
“你试试，合身吗？”
顾长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有里衣。
他拿起那件衣服，小心翼翼的穿上，却出乎意料的正合适。
沈宴清满意的看了看他，“行，那你就穿着吧，同样尺寸的衣服放偏室了。”
这么一收拾，顾长河才总算有个干净利落的样子了。
沈宴清扔给他一本自己找的心法，努努嘴道：“喏，本尊给你找了一本心法，你先试着练，看怎么样，有不懂的过来问本尊便是。”
顾长河接过那本书，毕恭毕敬的抱在怀里，抬起的眸子里满满的感激：“谢师尊。”
沈宴清瞧见顾长河只站在原地感激涕零的瞅着自己，恨不得能扑通一下来个大跪，也不好意思出手赶人说自己要休息了。
沈宴清正想着怎么委婉的让顾长河离开，突然“咕——”的一声，打破了凝固的沉默。
顾长河：“……”
沈宴清瞅了眼他的肚子：“饿了？”
顾长河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宴清却道：“等着。”
说完起身去了小厨房，也是，只顾着顾长河的住宿了，忘了交代他的吃食问题。
沈宴清从厨房拿了点小粥小菜，并吩咐厨房上管事的按时将一日三餐送到偏室。
待将饭食拎回屋里，顾长河早已乖巧的坐在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