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严云飞面沉如水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抱歉……”男人声音嘶哑，面上两个黑眼圈硕大，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赫然是场记老李。
“抱不抱歉什么的就不用说了，老李，咱们这么多年感情，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李还没吭声，他又接着问道：“是有什么苦衷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如果是的话，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是信不过我吗？或者说是觉得我没能力帮忙？”
严云飞从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导演时就和老李相识，这么多年走过来，他身边的朋友来来走走，唯有对方亲眼见证他一步步从泥潭里攀上了顶峰。
圈里严氏作品这座江山，可以说是老李陪着他一点一点打下来的。
发现视频文件被完全损坏时，严云飞第一反应是他们自己保存不当，等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老李的那一刻，他仍旧难以置信这是对方会做出来的事。
但老李态度很消极，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狡辩，他不过问了一句，对方就承认了。
严云飞脾气火爆，眼里容不得沙子，很多与他渐行渐远的人都是因为和他脾性不合。
老李能在他的身边待这么久，足以证明对方在性格上和他的合拍程度。
而就是一个这样忠厚、有原则的人，冷不丁地就成了背刺他的那把刀。
就算这件事针对的主要对象根本就不是他们剧组又如何，发生这种事，《江湖客》整个导演组都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互联网时代，名声为王。
那些网友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们淹死。
被全网辱骂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更痛苦的，是这种痛，是他的挚交好友带来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共苦，却无法同甘。
他自觉以他如今的社会地位，应该在很多事上都能说得上话、帮得上忙才对。
严云飞的几连问直接问得老李哑口无言。
他站在原地嗫嚅许久，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只满心愧疚地又道了一声抱歉。
事情牵涉到他的儿子，他没有办法。
若是他不这么做，对方一旦报警，他儿子就得坐牢。
判刑或许是判不长，但一个坐过牢犯过罪的案底，足够把一个年轻孩子的前途给毁了。
毁掉视频之后，他不止一次崩溃想过，如果犯下这种错的是他自己就好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自首，而不是这样在背后插朋友两刀。
一听他这句抱歉，严云飞就知道对方没打算把原因告诉他。
谈话的小房间里一时沉入沉默。
良久，严云飞摆了摆手：“罢了，你不想说的事，我强逼你也没用，这次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应对，但是……”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直直地望进对方的眼睛里。
老李眸色一暗，双方对但是后面的话都心知肚明。
严云飞没有含糊其辞，直白道：“但是咱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一次不追究，买断了这几十年的友情。
严云飞不知道老李日后再回想起这件事，会不会觉得亏了，亦或者会不会觉得后悔莫及。
话已至此，他仍不甘心，盯着像是被这场谈话抽干了精气神的老李又多说了一句：“如果你愿意把隐情告诉我的话，刚刚我说的那句话可以作废。”
老李知道对方是在挽留他。
而对方越是对他进行挽留，他越是觉得自己不堪。
别说老严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连他自己都没想过。
不肖子孙欠的孽债，最终为此交付的代价，却是他这份保不住的晚节
这也许就是命运对他教子无方一事的惩罚。
老友望着他的眼睛里隐含着期待，他却无法再吐露什么。
背后的指使者只给了他两个选择：
不听从吩咐，送他儿子去坐牢。
泄露任何消息，送他儿子去坐牢。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选项。
显而易见，他们就是逼着他在家人和朋友二者里做一个抉择。
他选择了家人，所以辜负了朋友。
见他如此，严云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不再看着老李，只淡淡送客：“行了，你走吧。”
听闻这句话，老李的眼眶瞬间红透。
他宁愿对方朝他放几句狠话，或者说要把他做的事情宣扬出去，直接在圈内封杀他，这样他或许还能好受一点。
但事实就是严云飞大张旗鼓地排查始作俑者，最后却雷声大雨点小地轻拿轻放。
不将他的所作所为通告业内，也只不过是希望分道扬镳后他能过得好。
认识了几十年，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走到门口的时候，老李老泪纵横。
他低头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只留下一句“留意艺人绯闻”就开门走了。
听见开门声，严云飞将盖在脸上的手拿下来，面上神色是和老李如出一辙的颓唐。
几分钟后，他收拾了一下心情走了出去。
门外众人一见他出来，全都噌地一下站直了身体，一行人互相递了几个眼神，最终还是副导演鼓起勇气问道：“老严，没事吧？”
严云飞心力交瘁，什么话都不想多说，只丧气地摇了摇头：“咱们开个会吧，视频没了，得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澄清方法。”
而且得尽快商讨出结果，早早就通知了叶素和傅宇容那边说要发视频，现在耽搁了这么久，她们估计也满头雾水。
编剧陈女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点怂地举起了手：“那个……我有话要说。”
严云飞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热水，顺便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快说。
“就是啊……宇容试镜的片段我录了视频，叶素的我没录，这样有用吗？是不是没有对比效果？”
她的话甫一说完，严云飞一口水险些喷出来：“你不早说！”
当然有用啊！
有总比没有好。
至少能证明傅宇容演技不俗。
“等等！那……那我也有话要说！”小助理也举起了手：“叶素姐的片段我录了。”
众人：？
严云飞上一秒没喷出来的水，这回到底还是喷出来了。
不是？
你俩搁那儿闷声干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