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杜拉汉就这般惨死在自己面前,蒙喀心中怒火升腾,他想用尽浑身神力将那诡异的天平打碎,可转而变作浓浓的无力感。
在这个黑暗的虚无空间中,他的力量就如普通凡人。
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凡人般的无力了。
蒙喀颓然的跪伏倒地,手拄地面,低垂的脑袋,眼中血一样的红。
“这就是不守规则的下场!该你了,将你的心脏放到天平的一端与羽毛比重,兴许你能逃过一劫。”虚空中那飘渺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催命符般不住的挑逗着蒙喀心中的怒火。
等等。
蒙喀强制自己冷静,他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被镇压去什么芦苇原,若是他不在了,那绿洲营地中的十万解放军怎么办?那里可是还有他愧疚怜爱的女儿奈芙莉娅。
不对。
这个黑暗的虚无空间明显不是之前的沙海,在这里,自己和杜拉汉都如同普通凡人,奥西里斯可以随手灭杀。若是奥西里斯真有如此实力,那为什么早前还与自己激斗,还被自己一拳击散了天地法相。
冷静下来的蒙喀,不常使用的脑袋拼了命的在思考当中的问题。
是了,这里是奥西里斯幻化的另一个空间,在这里,即便是奥西里斯也不能为所欲为,不然何须搞出什么天平审判,直接出手将两人灭杀就是了,再不济不是还有那头十米长的大鳄鱼么?
这一切说明,杜拉汉是死在了规则之下,这个空间就仿如一个世界,而那闪烁氤氲光泽的天平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制定者。
虚空中,飘渺的声音满含戏谑的催促,“还不开始么?不然,你也想学你的同伴一样,去打翻那审判天平?”
“好,我接受审判!”
蒙喀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看了眼面前不远的天平和天平下杜拉汉的一堆碎肉。
蒙喀脚步沉重的朝天平走去,脚踩在杜拉汉身死处的血水之上,留下凝血的足印,他暗暗发誓,只要活着出去,一定要将奥西里斯粉身碎骨,替杜拉汉报仇,那血色足印就是对老战友许下的誓言。
见蒙喀有所动作,虚无中的声音不再催促,那十米长的鳄鱼也是老实的待在一旁。
将心脏放在天平的一端?
蒙喀尝试着抬手抚摸胸口,忽的咬紧牙关,一使劲,五根手指抓进胸口的皮肉中。
没有痛感?
是的,蒙喀的五根手指成爪,已经抓进了胸口心脏位置,竟然丝毫感受不到疼痛,甚至胸口没有血液流出。
缓缓的,蒙喀插入胸口的手掌碰触到一个急剧跳动的东西,苹果大小,像是泥鳅鱼般湿腻黏滑。
这就是自己的心脏么?
蒙喀握住那黏滑的不断跳动的东西,一点点将手从胸腔里掏出来。
没有痛感,没有流血,那眼前握在手中仍不住跳动的心脏竟是那般鲜活。
“将心脏放入天平!”飘渺的声音再起,“若是重量等同于羽毛,我将赦免你的死罪,只需镇压在芦苇原千万年…”
蒙喀看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摇头苦笑,这是什么破规则,等同于羽毛的重量,还需要被镇压千万年,他毫不怀疑,若是超过羽毛的重量,那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大鳄鱼会立马将自己撕成粉碎。
可不管怎么说,他要先想办法活下去,他要守护自己的女儿,要为杜拉汉报仇。
蒙喀将握在手中的心脏小心的放到天平的一端,当心脏放到天平上的一刻,另一端的秤盘上显现出了一根洁白的光华流转的羽毛。
因为心脏的跳动,天平两端一阵倾斜,在蒙喀以为要完的时候,慢慢的,天平再次恢复平衡。
这是,等重,过关了?
在蒙喀以为就这般过关了的时候,怎知这场审判游戏才刚刚开始。
就听虚空中飘渺的声音响起。
“这辈子,你做过亏心的事么?”
蒙喀愣了一下,怎么个情况,还需要答题的么?
“说话!回答我,不要妄图说谎,神圣的天平将对你的生死做出最公正的审判。”飘渺的声音催促。
“我…”蒙喀想了想,亏心的事?愧疚的事?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圣女伊西斯娜,然后是女儿奈芙莉娅,若是没有自己,或许当初圣女就不会离开圣都,不会死;若是自己当初够强大,小莉娅就不会经历无父无母的童年。
愧疚么?
是的,愧疚,一万分的愧疚,想到这里,没了心脏的蒙喀仍会感觉心里一阵绞痛。
渐渐的,伊西斯娜的身影与奈芙莉娅的身影重合。母女俩仿佛就在眼前,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神中是谅解与鼓励。
蒙喀红了眼眶,天平上的心脏猛烈跳动,那放置心脏的一端开始朝下倾斜。
虚空中飘渺的声音再问,“你这辈子做过错事,有过悔恨么?”
蒙喀像是失了神,通红的眼眶中眼神迷蒙。
他想到了当初自己不顾家人反对,带着爱人娟子私奔去了瑞丽。
那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啊。
若是那时他没有冲动的对娟子打工的饭店老板出手,就不会招惹当地的黑恶势力,娟子也就不会被黑恶势力抓走割去一个肾脏。
那时如果忍下口气,说不定娟子还活着,自己与她此刻会如一对普通的小情侣般生活,或许早已成家,有儿有女。
蒙喀心如刀绞。
天平上的心脏跳动更加剧烈,角度愈加倾斜。
飘渺的声音最后一次提问,“你这一生有过什么遗憾么?”
蒙喀像是木乃伊般一动不动,无神的眼中流下血泪。
遗憾么?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和爷爷。
从小体弱多病,母亲早逝。是父亲含辛茹苦的将他拉扯长大,在他幼年,身患绝症濒死之际,是他父亲背着他翻越了上百里的山路,去到十万大山最深处的苗寨,找他的蛊王爷爷请求救治。
那个蛊王爷爷啊,将寨子里传承了数千年的神蛊金蚕植入到他幼小的身子,这才让他得以活命,得以长大。
那个倔强的蛊王爷爷,因为没了神蛊金蚕,几十年勉力支撑着是非不断的寨子,最终更是遭受反叛,好悬死在阴谋设计的洛尼博雅手下。
自己就要这么死了么?
就要死在另外一个世界了么?
这些年陪着张铁南征北战,已经多久没回去见见自己的父亲与爷爷了?
遗憾么?
多想死之前再见爷爷和父亲一面。
想到这里,天平上的心脏跳动的已如一颗随时要爆炸的手榴弹,天平的心脏一端已经倾斜的就要碰触地面。
虚空中那个飘渺的声音发出残忍的嘲笑,看着灵魂仿佛已经死去的蒙喀,就要发出最终的审判。
正这时,蒙喀小腹丹田一个红点如心脏般的有节奏跳动,那是神蛊金蚕。
蒙喀猛然回神,眼中恢复清明。
他忽的冲黑暗的虚无大声质问,“你呢?你这辈子难道就没有过愧疚的事么?没有过遗憾,没有过对不起的人?”
蒙喀变的歇斯底里,他像是在质问老天,难道这世上真有全无遗憾之人?
虚空沉默,良久,飘渺的声音变的尖细,似乎有些急,“我为冥神,我是此界的主宰,何须你来质问。”
蓦的,蒙喀眼睛一亮,因为他发现本要碰触地面的天平一端,开始缓缓的升了起来,虽然速度很慢,不过他确定,放置心脏的那端升高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