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中的淀粉含量极高，很适合充饥。平日里大人们在醉仙楼吃的土豆丝是经过调料翻炒出来的，其重点不在于饱腹，而在于是否美味。但若把土豆带皮拿去蒸、煮、或是烤，饱腹感则最强……”
盛夏当初给仲泽衍土豆种时还附带了一些书，那些书里不仅有土豆的种植方法和作用与功效，甚至还有一些现代的知识和专业名词。
仲泽衍早就把书倒背如流，研究透彻。
可陈致远没看过。
只听着仲泽衍从嘴里蹦出一串串他听都没听过的词语，他似懂非懂，惊奇不已。
今天仲泽衍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他对他的认知。
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仲泽衍。
这个少年带给他的惊喜，甚至是惊吓，太多太多了。
他听完仲泽衍的解释，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土豆能在短时间内收成，又不惧恶劣天气……这可是好东西啊！若土豆种植之法能传至大齐每个村落，大齐哪还会有人饿肚子！”
大齐虽然是大国，但还是有不少穷乡僻壤过着清贫饥饿的日子。
这年头粮食金贵，特别是精粮，只有富庶人家才能吃到。
陈致远到底是吏部尚书，脑子转起来很快。
他第一反应是有了土豆，能解决大部分民生问题。
然后就意识到，若未来真有大旱，土豆便是救命的东西。
“没错。”仲泽衍点头，“我已让我的人赶去豫州、渭城与临潼三大城买田地种土豆，但到底能力有限，所以我想请陈大人帮忙。”
“怎么帮忙？”陈致远怔怔问。
“我将土豆种植之法教给您的人，您派人到各地大面积种植土豆，多多屯粮。这是蠢办法，但如今我们除了这个，也做不了别的了。”仲泽衍淡淡开口。
陈致远人脉广，手下心腹也多，他的力量，一定比自己大很多。
只是这不是小事，要耗费不少金钱与人力。
做这些是有风险的。
若大旱真的到来，或许一切都值得。
可若没有出现大旱，那一切辛苦都打了水漂。
不过，这是从浅显表面来看。
仲泽衍敢带陈致远来农庄、暴露自己的秘密，便是有九成的把握陈致远不会拒绝。
陈致远是聪明人。
长远来看，土豆的种植、推广、传播，无论三个月后有没有大旱，都一定是好事，而且是大大的好事！！
陈致远想明白一切后，眼睛里都迸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是吏部尚书，不是户部的！
户部才掌管全国户口、土地、赋税与财政收支。
但户部尚书与他交好，不止一次向他吐槽他那个户部尚书难做。
国库虚空、土地贫瘠、粮食产出量太低，许多百姓都吃不饱，这都是难题。
如果此刻户部尚书在这，一定会欣喜若狂，高兴的三天三夜都睡不着！
无论是谁，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在听到仲泽衍对土豆的描述后，都不可能不清楚土豆的价值！
“你、你当真愿意将土豆种植之法教予我？？”陈致远都不敢置信。
若土豆真是番邦之物，大齐想学到土豆的种植之法，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甚至，仲泽衍现在也可以将土豆种与种植之法交给历帝交给朝廷，以此换来更大的利益。
以陈致远的了解，哪怕仲泽衍是想要个户部的官职来，历帝都会答应。
可仲泽衍没有。
陈致远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如今时间太紧，不容有失。种植之法我的人已研究透彻，保险起见，最好有我的人做帮手。”仲泽衍站起身，想了想，招来了一个农庄的管事。
……
仲泽衍忙到深夜才回安宁侯府。
而陈致远，与仲泽衍分开后，他望着沉沉的夜色，想到这一日发生的事，深深地呼出口气。
这一天他过的实在惊心动魄。
心理上的惊心动魄。
从一开始的疑惑怀疑，到后来得知土豆的震惊，再到后来，他都被仲泽衍展现出来的本事给震地麻木了。
而陈致远的震惊，远远不会只在这一天。
自这日后，仲泽衍几乎每日都会出府与陈致远见面。
第二天，他拿出了一份连夜画出的简易地图，有条不紊地安排陈致远行事。
陈致远身居高位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吩咐做事，却没有半点不服。
因为仲泽衍的应对之策，的确是他之前想象不到的。
他按照仲泽衍的计划着手准备。
在这个期间，他见识到了仲泽衍的有条不紊，见识到了仲泽衍年纪轻轻处理事情却如此滴水不漏。
他这才知道，仲泽衍花光钱财，毫无怨言派人去周边三城种植土豆。
若不是因为他没钱没人了，怕是都不会找自己。
而他的计划有多缜密呢。
仲泽衍在简易地图做了标记，该去哪座城买地种粮囤粮，他都圈了出来。
陈致远都没想过，仲泽衍竟还有这种本事。
据他所知，仲泽衍连长安城都没出过，他能画出地图，定是看了不少书，且得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五天、十天……雨彻底停了……百姓们大松一口气。
二十天、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陈致远派出去的人，终于都各自到了各自的地方，开始“扎根”。
而每一批种粮队伍，都有一个农庄派去的妇人帮忙。
这些农妇都在仲泽衍农庄干活，忠心耿耿，每个都对种植土豆得心应手。有她们的帮忙，土豆种植便顺利许多。
陈致远手下可用之人是有不少，但这样大范围种植土豆，也很是吃力。
他们不可能做到完全覆盖大齐，毕竟大齐国土如此之广，只能尽可能地在一些关键的、重要的城池“扎根”，希望能在将来旱灾饥荒来临时做些缓冲。
大齐百姓千千万，他们种的土豆，怎么可能让所有人不饿肚子。
而此时，朝中已无人再为大旱而争吵。
或者说，根本没人在意有没有大旱。
此前流传的童谣，也在禁卫军刻意地管控下销声匿迹。
陈致远近来很忙，忙到他根本没有时间在朝中发言。
甚至因为熬夜研究土豆种植之法，奔走于各个农庄与田地之间，以至于他累地每日早朝都蔫蔫的。
不少人在私下议论，说是他此前触了圣怒，与仲勋掰手腕又落了下风，坐了历帝的冷板凳，如今自然不敢露头。
他如此低调，既是在养精蓄锐，也是避其锋芒。
这个其，便是仲勋。
毕竟仲勋现下极受历帝器重，风头正盛，一时无两。
无论是谁与仲勋对上，只怕都讨不得好。
而且整整一个月，钦天监那边都没观测到丁点大旱的苗头。这更加印证了仲勋是对的，陈致远是错的。
众人都道这陈大人平日里多聪明的一个人，没想到这次会在这般荒诞的流言下失了分寸，生生遭了这一次滑铁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