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宝楼的梁掌柜还以为自己今天真的要死了，听到兰楚已经撤兵，好不容易，长途跋涉才又回到了自己拼了一辈子拼回来的贵宝楼，结果一进门却被陈四那些人打了一顿。
他那时候跟陈四他们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客栈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回来不过就是想魂归故土而已，要是在这里被打死的话，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了。
谁成想，竟然还有人会替他出头，甚至还救了他，就是塞进他嘴里的那些药草有些难以下咽。
除了那药草没洗，还带着些土腥味之外，梁掌柜似乎更介意不远处那孩子欲言又止的模样。
程沅麟当然也注意到了程沅舟那皱起的脸，就说，“大哥不用担心啦，小五之前都快没气了，也是吃了妹妹的草药就好了。”
小五！？听起来像个人的名字。
梁掌柜一低头，又对上了程沅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程沅玥还将手里的药草又举了起来，眼巴巴的小模样让人心软。
罢了，罢了，小五能吃，他怎么就不能吃了？
梁掌柜咬咬牙，把心一横，接过程沅玥手里剩下的药草就往嘴里塞。
等他嚼了好几下，才又听到那被叫做大哥的孩子总算反应过来似的说，“你说的是那只山鸡？它叫小五！？”
山鸡！？小五是山鸡！？梁掌柜嘴里的药草顿时变得更加苦涩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咽下去。
就在这时候，宋玉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个端着碗热腾腾粥水的程沅鹄。
那白粥虽然什么都没放，但毕竟是白米所熬，透着沁人心脾的米香，就算是梁掌柜也许久没有闻到这样香甜的米香了。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咕噜一声，连带着嘴里嚼着的药草一并咽了下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梁掌柜顿时面如死灰，愣住了。
宋玉见着他刚才不是还知道闻香味，咽口水吗，怎么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便小声问程沅舟，“你们对他怎么了？”
程沅舟摇摇头，也是一头雾水，“没什么啊，就是妹妹刚给他吃了药草。”
“药草，什么药草？”宋玉是让程沅玥给梁掌柜吃些止血的金线莲，系统说了可以止血，怎么会有错？
“就是.......”
程沅舟话还没说完，梁掌柜忽然又活了过来，一把抢过了程沅鹄手上的粥，也不管烫不烫的，就往嘴里灌，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活不活也无所谓了。
“......”虽然宋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人还能吃东西，那应该没事。
等着梁掌柜喝粥的空档，孩子们都自己找了块地，坐在了宋玉身边。
“娘，粥流下了欸。”程沅麟小声跟宋玉说。
“嘘。”宋玉示意他噤声，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们在山谷里不愁吃喝，看梁掌柜这模样，怕是吃了不少苦。
梁掌柜依依不舍地用勺子又刮了好几次，最后才将碗放了下来，“这位夫人，今天真是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
他说着，冲宋玉行了个拱手礼孩子们见状，也有样学样地回了礼，宋玉偷偷扫了他们一眼，赶紧跟上。
末了，宋玉才放下手来，说：“不用客气，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梁掌柜自嘲笑笑，他这一路逃荒，看到了多少不公之事，有些就是举手之劳便可以平事，然而却连这举手之劳都没有人愿意做，更何况今天这可不止举手之劳，他们救的可是他的性命。
“掌柜的，如今现在镇上是个什么情况，兰楚已经撤兵了吗？”见自己的话似乎挑起了梁掌柜什么伤心事，宋玉便主动将话岔开了去。
“你们不知！？”梁掌柜再看了看宋玉他们一身褴褛的样子，便也当他们是逃难回来的，也不多问，就应道：“兰楚十日前已经撤兵了，听说是咱们县老爷带人将他们打跑的。”
“县老爷？郭县令？既然是郭县令，那为何他不在镇上？”要是郭县令在镇上的话，怎么会让那些小人这般嚣张？
“正是郭县令大人，他将兰楚赶走之后，本想留下，但似乎是上头有命，令他回去复命，这镇上事务便交由了他手下的师爷来管。”梁掌柜毕竟曾经也是镇上最大客栈的老板，人脉还是比寻常人都广，知道的内情自然也多。
“只是他这个师爷是个奸猾之辈，趁着郭县令不在的这空档，让陈四，也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帮人在镇上抢掠。”
听着梁掌柜这番话，宋玉冒出了个疑问，“师爷是郭县令手下的师爷，难道师爷知道了什么？知道郭县令不会再回来了，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惹是生非？”
“夫人果然聪明。”梁掌柜赞叹道，“我听说，似乎是郭县令赶走兰楚之事牵扯上了什么麻烦，所以叫他复命，其实是他被人弹劾，这一去，怕是就回不来了。”
说到这，梁掌柜又长叹一口气，“可惜了郭县令真的是个好官，兰楚还未来之前，他亲自一家家上门劝说我们离开，后来听说又独自带人守了许久，甚至最后还被兰楚俘虏。”
“听说兰楚要拿他去喂老虎，后来不知道谁救了郭县令，可惜啊，逃过了老虎那一劫，却逃不过人祸啊。”
听到老虎，宋玉和程沅舟交换了个眼神，看来那天晚上他们的事并没有被人知道。
就是听梁掌柜这么说，宋玉不由得对这个镇子的将来感到一丝担忧，战乱之后，又遇灾荒，是最容易骚乱的时候，要是没有郭县令这样的好官在，恐怕这镇上要乱上一阵子。
梁掌柜似乎也是同样想法，还劝说宋玉，“夫人，你们要是逃荒的话，就还是赶紧走吧，这地方怕是留不得了啊。”
“那掌柜你呢？”宋玉由不得问了一句。
“这是我这辈子好不容易挣到的客栈，我已经逃过一次了，这次不想再逃了，要是真要死的话，我就死在这里吧。”梁掌柜说道。
既然梁掌柜这么说了，宋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让程沅舟他们将带来的口粮都留下。
这些口粮虽然不多，在这灾荒时候也是难得，就算是梁掌柜，见到这些东西都忍不住双手颤抖，然后就进了里屋。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小锭银子，“夫人，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当是我买了这些口粮吧。”
那银子至少也有一两，买下这些绰绰有余，宋玉却是毫不犹豫将银子收了下来，“好，就当是定金好了。”
“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