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皇帝正在听底下的官员禀告明日春耕的事宜。
二月二龙抬头，每年皇帝都要带领百官前往田间，象征性地耕种，以做表率。
这已经是他登基以来第三回了，熟门熟路，很快就敲定所有事宜。
官员退了出去。
皇帝揉着眉心，一抬头，就瞥见殿门口的冯大宝一副踌躇的样子。
“有话快说，在那儿走来走去招人烦。”
皇帝最近心情本就不好，说话都透着一股不耐烦。
冯大宝赶紧弓着身走了进来。
“皇上，林婕妤说有事想见您，已经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皇帝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了门外。
今日天阴阴的，还刮着风，她那身子，在外头站久了会不会冻着？
皇帝脑海中浮现出这念头。
他来不及多想，大步朝外走去。
眼看快走到门口时，他猛然惊觉，停下了脚步。
接着，轻咳一声，转身往西暖阁走去。
“让她进来吧！”
冯大宝见皇帝这样子，暗自松了口气，忙出去传话了。
不一会儿，林烟织踏入了西暖阁。
西暖阁内面积不大，入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大大的桌案，后头是一整排的书架，两边设了几张椅子，墙上挂着名家字画，角落的花瓶里插着各色花卉。
林烟织来过养心殿很多次，但从来都只在燕喜堂待着，偶尔陪着皇帝在前头用膳，这西暖阁，是第一次来。
皇帝站在桌案后，低头看着桌上的折子，假装没听到林烟织进来。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林烟织相处。
是该安抚，还是解释？或者是假装一切如常，和从前一样？
就在皇帝纠结不决之时，突然，林烟织往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妾身有事相求。”
皇帝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向了她。
“哦？何事？”
方才脑海里的犹豫和各种思绪，瞬间消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是想把孩子要回去？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落在林烟织的头顶。
林烟织仿佛一无所觉。
她跪在地上，脑袋置于交叠的双手上，声音有些低沉。
“妾身想搬出长春宫。”
皇帝明显一愣。
“就这？”
林烟织没有抬头，继续说道。
“是。”
皇帝眉头皱了皱，又松开。
“为何？”
林烟织迅速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又很快低了下去。
这一眼，带着心酸、悲伤、克制等种种复杂情绪。
“德妃带着孩子住在长春宫，妾身怕触景生情，也怕德妃会多想，再做出什么事来。皇上事务繁忙，这一个月都没怎么进后宫，妾身不想因自己的事，让皇上忧心操劳。妾身会在德妃面前退让，绝不会让皇上为难的。”
林烟织说完，紧紧抿着唇。
皇帝看着她，之前的猜疑消散，心底的柔情再次冒头。
他叹了口气，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到林烟织跟前，伸手扶起了她。
“委屈你了。”
林烟织依旧垂着眼眸，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她的目的很明确。
既要在皇帝面前装的懂事，也要让皇帝看到她的委屈、伤心和难过。
皇帝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手怎么这样冷？在外面等的久了？你刚出月子，有什么事叫宫人传句话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林烟织眼中隐隐含着水光。
她匆匆偏过头，飞快拿手抹了一下脸，一副不想让皇帝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
皇帝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
他眼底的怜惜更甚，伸手一拉，将林烟织拉入怀中。
“朕知道对不住你，孩子……”他顿了顿，“孩子记在德妃名下，对他只会更好。”
林烟织双手紧紧抱着皇帝的腰。
“妾身知道皇上有苦衷，妾身并不怪皇上，只是希望德妃能好好照顾那孩子，别因为妾身而讨厌他。”
林烟织闷闷说道。
皇帝听了这话，想到姚若蝶的性子，眉头一皱。
还真有可能……
“你放心，朕会多派些人照顾孩子的。赵嬷嬷也会看顾着些。”
“嗯，谢皇上。”
林烟织闭着眼睛，努力掩饰着眼底的冷嘲。
两人贴得这么近，可两颗心，却前所未有的远。
过了许久，林烟织才主动松开。
她眼眶红红的，抬头看着皇帝，脸上浮现出皇帝熟悉的娇羞。
“皇上是不是在心底笑话妾身是个爱哭鬼？”
皇帝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也知道自己爱哭啊？不过，在朕面前，不必拘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朕喜欢你这样子。”
林烟织展颜一笑。
这泪中带笑的模样，如同风中的小白花，清丽隽秀，有别于从前的温和柔顺，让皇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爱妃今日怎么换了装扮？”
“妾身生过孩子，不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了，自然不能再如从前那般。皇上喜欢妾身现在的模样吗？”
林烟织后退了两步，张开双手，转了个圈。
“爱妃很美，朕很喜欢。”
皇帝眉宇舒展，眼中、嘴角皆露出笑意。
“那妾身搬家的事……”
“朕会让冯大宝去安排，给你选个独立的住处可好？御花园附近有几处住所不错，由你自己挑吧！”
林烟织屈膝行了一礼。
“多谢皇上，那妾身就先行告辞了。”
她正要走，皇帝却突然一把搂住了她。
“别走了，今日留宿吧！”
皇帝对林烟织的身子，还是有些念念不忘。
林烟织挣扎了一下。
“可、可妾身刚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恢复，皇上看了肯定会嫌弃妾身的。”
刚生完一个月，肚子还没恢复呢！
那软软松松的一层肚皮，按林太医所说，至少要三五个月才能恢复，但也没法完全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不过，皇帝显然不怎么在意这些。
他伸手在林烟织的腰侧捏了一把。
“朕觉得爱妃现在这样，正好，美人本就该丰腴娇软些。”
林烟织娇呼一声。
“皇上！”
皇帝喉头滚动，溢出愉悦的笑声。
时隔近一年，林烟织再次侍寝。
而这一次，她在养心殿留宿，直到第二日早上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