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缓缓地拿起纸巾，擦了擦桌面上的水。狂笑的嗓音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的感觉了。
蝙蝠侠尝试去理解狂笑的思路。比如，他可能是蝙蝠侠当腻了，想换个别的身份，这样既能摆脱他以前臭名昭着的名声，说不定也能潜伏进入斗界，利用斗界接触到更多的宇宙。
可是，狂笑都已经接触到这个宇宙的杰森了。绝大多数宇宙的杰森·托德都是罗宾。大多数蝙蝠侠对于罗宾的怀疑是较轻的，稍微演一演就能取信于人。
塔利亚就更是如此了。大多数宇宙她都是达米安的生母。和蝙蝠侠有个孩子的含金量不用多说。看在达米安的份上，两人之间总是有谈判的余地的。至于性别，对狂笑来说，恐怕是最不重要的问题。
如果觉得这两个人的身体素质还不够强的话，那迪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个宇宙的迪克接受了猫头鹰法庭的训练，无惧疼痛，身手了得。能获得他的身体也不错。
为什么就非得是席勒呢？
蝙蝠侠又换了一种思路。他想，会不会是狂笑觉得席勒坏了他的好事，于是就故意要给席勒找点麻烦，而不是真的想要夺取他的身体。
但是仔细想想也不对。狂笑现在的处境很糟糕，手上能用的牌也就只有利用金属眼罩去洗脑这一张了。可是洗脑也不是万能的，万一被人发现了，他就死定了。能凭借口才说服杰森，是相当宝贵的机会；和杰森做交易更是如此。他怎么会愿意把这个机会浪费在寻仇上呢？
所谓排除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就算再离奇也是真相。蝙蝠侠终于想到了那个他不太愿意去想的答案：狂笑该不会只是因为席勒的力量很大，所以就看上了他的身体吧？
当然，蝙蝠侠对于席勒所具有的力量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傲慢跟他透露过一些，他自己也能通过观察获取不少情报。
席勒很瘦，肌肉量其实不大，按理来说不应该有这样的力量。如果以这种肌肉量爆发出这种力量，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大脑对于肌肉的使用是没有限制的。
考虑到席勒那离奇的精神状态，蝙蝠侠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而来到这个宇宙之后，蝙蝠侠就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席勒变得更强了。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在两人的量级有明显差距的情况下，哪怕是近身格斗，蝙蝠侠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这当然很不正常。
但是考虑到之前狂笑用所谓的传送装置里面的药物——也就是大量的兴奋剂——阴了席勒一手，这才让席勒的力量又有了显着提升，那就说明问题更可能出现在中枢神经。
大脑是中枢神经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席勒的力量是来自于大脑病变所导致的肌肉限制解除，而大脑病变又是来自于精神问题所导致的电波异常，那么重要的其实是大脑，而不是身体。
也就是说，如果狂笑把自己的脑袋换到席勒的身体上，那和他自己的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甚至可能变得更弱。因为狂笑好歹以前还是个蝙蝠侠，多少有点训练痕迹；席勒就是纯粹的文职人员了。
难道狂笑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蝙蝠侠忍不住去想，他应该也不至于疯到连席勒的体型和其力量不匹配也看不出来。难道他是觉得，席勒强大的力量是来自于他的身体？
还真有这种可能，蝙蝠侠想。狂笑之蝠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的。或者说，面对自己不如别人的地方，他会下意识地逃避，选择自我催眠。
他不会愿意承认席勒的大脑能够带给他这样的力量，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在说他连疯都疯不过别人？
这当然是狂笑不能接受的。因为他已经无法在武力上战胜大部分蝙蝠侠了，那么他所超越蝙蝠侠的、能够体现他独特的东西，就是他的疯狂——他是多元宇宙当中唯一一个疯狂的蝙蝠侠。
还是那句话，输了的独特也是独特。脚踩狗屎上街怎么能不算是另类呢？
狂笑可不管别的蝙蝠侠战胜了多少次小丑病毒，反正他是唯一一个被感染的，他就是独特，他就是厉害。
因为打不过蝙蝠侠，他就只能靠这个来支撑着自己的精神。但要是现在冒出来一个人，疯得比他更有力度，那岂不是连这一点可怜的希望都没有了？
蝙蝠侠觉得，狂笑可能就是不想承认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感染小丑病毒没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让他变得更弱了。
当讨论起原着剧情的时候，有一些人会有这样的看法，那就是狂笑的强大是因为他是小丑和蝙蝠侠的结合体，他是因为感染了小丑病毒才这么强的。
这是一种完全唯结果论的说法，并没有十分有力的证据支撑。编剧可能是想表达这种感觉，但是实际上并没有画出来。
狂笑之蝠的起步资金是哪儿来的？
并不是靠他的智慧算计出来的，也不是靠小丑的疯狂换来的，而是巴巴托斯莫名其妙地找上了他。那么多的黑暗多元宇宙，那么多的奇特蝙蝠侠，巴巴托斯就是要找上他，并且也并没给什么很特别的理由。非要说的话就是老一套，觉得他够独特，能够肩负起这样的重任。说白了就是编剧给开的金手指。
而事实就是，纵观狂笑的生平，完全没有表现出小丑病毒到底是怎么加强了蝙蝠侠的。
有人说，是小丑病毒带来的邪恶让蝙蝠侠突破了底线，他能够用那些残忍的手段了，所以就变得更强了。
但是狂笑到底用这些残忍的手段干什么了呢？
实际上他是一点正事没干。他确实是杀了不少人，然后还干了一些很恶心的事，比如把罗宾弄成疯狗。但是这对于他整个的大计划没有任何增益。除了恶心人之外，对他的对手造成的实际伤害是零。
当然了，疯狂罗宾们也不是一点伤害没打出来。但是，狂笑但凡把制造他们的精力用在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上，那伤害何止千倍百倍。
这种看法反映出很多人的一种心理，那就是：我现在这么不如意，是我内心的道德限制了我。要是有个机会让我突破底线，那我一定能走上人生巅峰。
进而，他们就会想：现在比我过得好的人，肯定偷偷干了亏心事。肯定是因为他们道德比我低下，才能获得比我更多的好处。
但这就又和他们推崇的另一种观点所矛盾，那就是“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真正的道德高尚之人凤毛麟角。普罗大众的底线是不值钱的。绝大多数人在面对有可能使自己一飞冲天的巨大利益和维持道德底线之间的抉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前提是至少得有这样的机会。
天上不会掉馅饼。能够获得的利益一定与这个人本身的价值挂钩。一个人必须得有用，才会有人对他许以重利。
而那些天天觉得“是我的道德底线和法治社会限制了我”的人，多半创造不出什么像样的价值，永远都不会有突破道德底线的机会。
而甚至哪怕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自认为虔诚得如一个圣徒一样，脑补了不知多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有舍才有得”的自我感动的戏码，终于下定决心突破底线，所能够做到的事，多半也就是恶心别人一会。
狂笑就是这样一个人。或许在他决定接受小丑病毒，向内心中的邪恶投降的时候，他是带着极大的期许的，是充满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的。
他会觉得，那些处处掣肘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他的一身本领，来对黑暗多元宇宙发出不甘的怒吼，来让蝙蝠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黑暗。
所以当他的计划进行得不顺利的时候，他会格外的破防。他会想：我都已经突破道德底线了，怎么还是赢不了蝙蝠侠呢？
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蝙蝠侠这里，高尚没有成为高尚者的墓志铭。蝙蝠侠的高尚成了蝙蝠侠的盔甲和利剑，打得他这个拿着通行证的卑鄙小人节节败退。
每一个曾在黑暗角落里卑鄙地诬蔑着、阴暗地嫉妒着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的真正高尚之人的虫豸，从来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可以既正义又强大。
这种精神胜利的沉没成本，有时候甚至比物质的沉没成本，要更让人难以割舍。
就比如，狂笑都已经惨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要和席勒针锋相对。
别说是少了块脑子，就是他只剩下一个脑细胞了，他也会这么干的。他就是不能接受，在正常人领域无法击败蝙蝠侠，在疯子领域还无法击败席勒。
可能有人会问：那么小丑呢？狂笑在疯子领域要击败的，难道不应该是小丑吗？
但关键是，在医院的时候，席勒追着小丑杀。这在狂笑看来，就是席勒已经击败了小丑的表现。他可不想和小丑去争老二，他只想打败第一，成为最独特的那个人。
大概的分析出了狂笑的心理，蝙蝠侠也不知该作何评价。如果可以的话，他会为狂笑提供除了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尊重他的选择，歌颂他的勇气，再给他唱一首“祝你成功”。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算了，蝙蝠侠都打算去干点别的了。结果他又听见窃听器里传来杰森的声音：
“席勒？那个特工？该不会就是他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吧？看来当时宴会的杀人案也和他有关……不过没关系，我亲自去会会他。”
蝙蝠侠一巴掌拍在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