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落座后，并没有褚晔想象中的直接质问，脸上带着笑意，语气轻松自然，“我去院里了，黄明霞恢复的还不错，谢谢你。”
褚晔一愣，似是没想到江玖这么说，随后摇摇头，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你竟然提前知道了。”
他承认了，江玖心微微一沉。
半晌，她没再掩饰，而是开门见山的问他，“为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在这个场景里，显得如此突兀，可正如江玖没有过多寒暄便直接向他提问一般，褚晔顿了顿，也没有多问，径直回答她，“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未来的世界是由科技主导的。”
说过，他当然说过，可这并不是理由。
“这是不对的。”
在陆佳楠这三十年的人生中，这四个字，是离的那么遥远，好像只有在回溯过往时，才能在岁月深处那陈旧的书籍中，能找寻到片刻相关信息。
而现在，书中刻画的那个人坐在她面前，沉着冷静，衣冠楚楚。
若说X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屠夫，那褚晔何尝不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禽兽呢？
褚晔笑了笑，没有在意江玖言语中的针对，一派闲适风流之态，“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要分个黑白对错。”
“多少人是踩着无数先驱者的尸体，才摘取到成功的果实。”
“黄明霞不是已经有好转了吗？这就是最直接的受益，未来，甚至目前所有出现的案例，都有扭转的余地，这就是结果。”
“如果没有人愿意踏出那一步，那我就踏出那一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并没有太大波动，语气平静，像是在叙述另一件事一般，仿佛事件的主人公不是他，他不过站在第三者的视角阐述罢了。
“这是不一样的。”他在偷换概念。
“有什么区别呢？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要做好放弃的准备。”褚晔笑了笑，江玖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果然，他话音一转，“这一点，陆警官不是深有体会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玖目光一凝。
“你要找到的是我身体里的那个人吗？”
江玖心神一震，他果然早知道。
难怪他见怪不怪，难怪江玖每次问起，他都含糊其辞，作为国内神经学数一数二的专家，他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是车库？或许之后的进一步接触，也是在他的计划之中，两人各怀心思，顺势将这部戏演了下去。
褚晔看着江玖，也不急着开口。从见到江玖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但因为人流量过大，接触时间不长，虽然存疑，但没有进一步交流。
到江玖将他送回家的时候，在封闭的车厢里，这股气息愈发明显。
往常，每次与他争夺完身体之后，就算他占据上风，另一个也不会安分的呆在身体里不动，时不时会冲击一下他的痛觉神经。唯独那一次，他安安分分的呆在身体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从X出现，他就知道他的存在，但想了无数方法，始终没能将他消灭，不是第二人格，不是精神分化产物，他独立存在，甚至产生了思维。而且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变得强大，褚晔已经压制不住他了。
长此以往下去，若是真的被他占据身体，那他究竟是褚晔，还是其他人？他不敢多想。
愿意铤而走险做这个实验，何尝没有将治愈自己的希望寄托其中。
江玖的出现，就像是这个无解的题，突然有了新的线索，而他能做的，就是牢牢握紧这个线索。
褚晔以为所有都要按着他预计的走，可江玖偏偏不这样，“褚教授说的好笑，你身体的那个人，可不就是你吗？”
先前江玖犹豫，如果褚晔真的如预想那般干净，她该何去何从，可如今，他并没有那么无辜。既然他有免死金牌，那江玖倒要看看，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也能包容？
褚晔摇头，“你知道的。”
江玖一口回绝，“我并不清楚，褚教授身为神经学大拿，应该比我更清楚。”
褚晔体内是否存在双魂，目前是无法检测出来的，这一点，褚晔也没有法子，所以他想借江玖之手以绝后患。
但无论出手的是谁，用的都是褚晔的身体，现场留下的痕迹，总归是褚晔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想到这里，江玖拿起包，临走前伸手拍了拍褚晔的肩膀，意味不明的说道，“以网束人，终有一日会作茧自缚。”
回去之后，江玖没再提起之前的话，候圣见状，也没再多说。
后来只听闻，X再次出手的时候，被专案组逮了个正着，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恶魔竟然是京大着名教授——褚晔。
这个消息一出，震惊全市，连带着褚家也受到了波及。
先前几起恶性杀人案，在众人心中留下抹不去的阴影，如今凶手找到了，又是高干子弟，网上舆论风波不停，在几家报社带节奏之后，已经到了不杀褚晔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
纵使在褚家联手将消息压下去后，关注度依然丝毫未减。
当公权力失去公信力时，无论发表什么言论，做什么事，社会都会给以负面评价，这就是着名的“塔西佗陷阱。”
所以必须要在尚未对政府构成威胁之前，解决褚晔这个案子。
上级发话了，褚家无奈，只能以精神障碍检测报告为由，暂时将褚晔送到了精神病院。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何尝不是一种轮回？
凶手已经找到，江玖隐隐感觉到陆佳楠的灵魂波动，她要回来了。
在陆佳楠回来之前，江玖特意去医院看了褚晔一眼，他被关在最好的那间房里，已经记不清江玖了。
江玖伸手抽出X的灵魂，伸手缓缓捏碎，看着他的灵魂在掌心顷刻湮灭，房间里的褚晔受到冲击暂时还没醒过来，她又悄悄离开了这里。
醒来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