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女食客说吃辣一点的东西可以让人觉得在寒风瑟瑟的冬天暖和起来，大叔便开始执着于辣味的烹饪，被我吐槽说是秋天最不适合吃的食物。
“为什么？”大叔把上午做好的剁椒密封进小罐子里。
最近菜市场里的辣椒很便宜，大叔便开始着手做起了剁椒，说是同曾经一位旧友学的手艺。“我的那位朋友是无辣不欢，有的时候干脆辣椒拌米饭，后来我从他那里学了做剁椒的手艺，以后吃剁椒鱼头的时候，连配料的剁椒都是我自己手工做，所以味道特别地道。这几天市场上的红辣椒便宜，我就想着给你『露』一手。”
大叔说剁椒配料简单，心里要有杆秤，多少辣椒要配多少蒜和姜，之后又要加多少白酒、盐和糖，心里有数味道才能地道。
“辣椒要尽量切的碎一些，这样味道就可以和其他调料融入的更好一些。剁椒鱼头最考验剁椒的味道，以后这剁椒做得了，我给你做剁椒鱼头。”
当剁椒做得了那天，大叔却感冒留在家里休息，饭摊是由我和博简代班经营，鱼头是做不成了，取而代之的是做了剁椒炒蛋作为素菜。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天气不好的缘故，从下午就开始阴沉沉像是要下雨一样，所以食客们进出饭摊的脚步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害怕着倾盆大雨在途中迎头浇下来。所以今天的点单几乎是外卖，我和博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打包，所以在下班的高峰期忙的不得了。
晚上7点半，大雨如约而至，这时候来饭摊吃饭的食客们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倒是也不着急离开了，饭摊成了避雨的最佳地点。不过食客不多，所以生意并不算忙碌，博简在一边读着考试的复习资料，食客们则在吃完晚饭后一边等雨小一些一边刷着手机上的各种新闻，偶尔发出些低声的交谈，也会时不时地看看窗外确认下雨的状况，当雨下的小些的时候，食客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饭摊的生意显得冷清了下来，只有一位女食客依旧留在饭摊里看着窗外。
“雨今晚应该不会停了。”我以为她是在等雨停出言提醒道，“刚才天气预报说今天的雨要下整宿的。”
女食客直接摇摇头：“不用的。”说完她突然站着眼睛问我是不是不记得她了。我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从有些晕开的浓妆中我终于是有了些印象：“您应该就是以前常压着末班车点来这里买外带饭菜的那位女孩子吧？您的发型变了，又化了很精致的妆，所以刚才一时没有认出您来。不过算起来有阵子没有见您过来吃饭了。”
女食客抿嘴笑了：“您还记得我让我挺高兴的。我在三个月前换工作了，今天是偶然路过这里，很怀念，所以就进来看看，一会儿我还想去看看公司的大楼。虽然离开了三个月，但是再回来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当时的悸动。”
“您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吧。”雨天的客人只有她一人，不知怎么的，我竟很想和她聊聊天。我想可能是雨天容易让人陷入感慨和怀念，毕竟很久以前我也是穿梭在地铁与写字楼间忙忙碌碌的一员。所以听到对方说着想念和悸动的时候，我的心也不自觉地跟着颤了一下。
这女食客很是健谈，说起了在这边打工时曾发生的各种各样事情，有早出晚归每天加班的常态，也有办公室里各种不靠谱的传言。猛然间女食客问起了我的事情：“你呢，来饭摊前你是做什么的？”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和你们一样，算是在写字间里打工的，一般的行政文员。偶尔也会被调到营销部负责广告投放。”
“那为什么不继续了呢？压力很大么。”女食客有些好奇地看着我。
我继续不自然地说道：“我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突然有一天不愿意在写字楼里工作了。”我觉得我编造的理由很容易就能被戳穿，脸不由得觉得有些发热。
但女食客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怀疑，甚至点了点头同意着我的说辞：“有一段时间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那段时间是我内心还是挺煎熬的，有些纠结着要不要换一份工作，但是选来选去，依旧是在这些看上去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感受着生活的压力。”
“但是生活的压力一直都存在的，我来这里打工也是为了支撑我日常开销，虽然日常开销不大，但是这边经营下来的薪水也不是很高，只能说每个月收支平衡，存款就不要肖想了。”我实话实说，“那你现在呢？是去了其他的写字楼还是有了不一样的新工作？”
女孩儿微笑着叹了口气：“虽然总是在抱怨，但是再找的工作依旧是在另外一件写字楼里做着差不多的工作，不过行业的话倒是有些变化。所以今天路过这里时，看着自己曾经进出了六年的大楼，突然特别感慨。”
她又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雨景问我：“你为什么而工作呢？”
“活下去啊，水电费和房租可不便宜啊。”
我颇为现实的回答让女食客禁不住笑了起来：“如果在今天重回故地之前，我还有着乎你一样的想法，但是当我再次回来这里，看着这里的车水马龙想象着自己过去的生活，突然觉得有些想法改变了。虽然辛苦打工确实有要保证生活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其实也有一种成就感呢。”
女孩子笑了起来：“虽然当时代表公司谈客户的时候并不一定每次都是心情愉快的，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即使是非常棘手的单子，即使是比较难搞定的客户，每天都需要一遍遍地拜访，遭遇冷脸对待也要绽放笑容礼貌从容地接受并不中肯的评价，回到公司还要因为客户没有下订单受到领导的职责，也要因为资源分配的问题和同事吵架，但是当客户最终点头同意了我的合作请求，哪怕只是试着下了很小的订单，但是成功的拜访却让我觉得欣喜难耐，不光是因为有了业绩，也是因为那仅仅几块钱的利润，通过努力也让我证明了我存在的价值。即使以前很累，让我容易在抱怨中忽略内心的满足感，但是当我再次回到这里，回想着以前的辛苦付出，内心里是忽略不了那种得到肯定时的感动。”她转向我时问了我一开始的问题，“所以姐姐，你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即使再不开心的工作，如果认真付出了，回忆起来的时候也不全是苦涩的回忆，总有些苦中作乐的时候不是么？”
女食客笑意盈盈地说完这些话的时候，雨暂时停住了，她站起身，将饭钱放在了桌子上：“人的不如意不会因为换了工作就会消失，即使是现在的工作比起以前能挣的多了一些，经济上比起以前来说也没有那么举步维艰，看似是变得从容了却也多了不少的压力。本来今天过来的时候因为业绩的事情喘不过来气，但是走到这里，看见以前工作的大楼，吃了以前的晚餐，突然间心情豁然开朗起来。现在的心情和以前在这边工作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都在为生活苦恼着。但是就在刚刚算是想通了呢，就算是当下看起来并不算美好的事情，如果努力获得了好的结果，也会留下好的回忆，生活里并不是每件事情都像看起来的那样糟糕不是么？所以从今天开始也要好好努力啊。”女食客活力满满地说着内心的感受，赶在雨再次下起来之前走出了饭摊。
等到她离开的时候，窝在角落里的博简突然间开口说话，他问我会不会有刚才那位女食客相同的感受。
我想了想有些郑重地点了点头：“说不上是感同身受，毕竟以前我和她不同的是我几乎每天都是坐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做表格，准备会议材料，很少有与客户接触的机会，但是有一点我倒是很认同，即使算不上称心如意的工作，努力了还是会有很多收获的。”
“工作技能么？不单单是工作技能，很多东西，包括怎么与他人相处，用心的话都是会长不少见识的。”我伸了个懒腰，“好了，今天的生意也就这样了，门庭冷落也只能怪今天的大雨，先挂上打烊的牌子吧，如果还有要吃饭的路人再等他们敲门吧。我们两个也吃饭吧。吃点剁椒，辣辣的口味会让身体暖和一些，毕竟雨又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