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璃宫,白芷正低声与璃妃说着话,忽闻宫外传来一声:“奴才奴婢见过九公主。”
“九公主?”白芷诧异地咕哝着,一时竟忘了出去迎接,不是说国事繁忙,怎的又来了?
“就知道她不敢忤逆本宫。”璃妃冷哼一声,板着面孔端起姿态。
阿里娅缓缓踱步进来,朝着身后的小宫女递了个眼色,小宫女会意停下脚步。
“九公主好大的架子,连本宫都请不动你了么?”不等阿里娅开口,璃妃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口气颇为不善。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白芷心中暗暗着急,忙不迭躬身打着圆场。
九公主入宫多日,却不曾来过香璃宫一次,娘娘明明整日盼着她来,却偏要端着姿态,以往便罢了,如今九公主受皇上宠信,毕竟是亲生的女儿,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阿里娅不语,径自走到桌前,白芷手疾眼快地跑上前拉了张椅子,扶着她坐下:“公主连日为国事操劳,娘娘特意让御膳房熬了补汤在小厨房热着,奴婢这就给您端过来。”
说罢不等璃妃吩咐急匆匆出去。
阿里娅手肘拄在桌子上撑着额角,眼眸微阖似是在等着璃妃说话。
见她对自己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璃妃又恼又怒,盯着她苍白瘦削的小脸,心中暗自冷哼,不就是死了个侍卫么?整日要死不活的成什么样子?想要继承大统,就该心狠手辣,历代皇帝哪个不是踏着层层白骨上位?
虽恨不得上前掴她一掌将她打醒,却衡量再三终是没动,如今不比往昔,这死丫头得皇帝赏识风头正盛,若是惹恼了她勾起那些往事,自己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母妃让女儿前来,可有事要说?”片刻沉默后,阿里娅揉着额角淡淡开口。
“孟准死了,你身边如今连个得力的人手都没有,你舅舅花重金找了位谋士,此人能文善武才识过人,明晚本宫设法让人将他带入宫中,一来你出谋划策二则可护你周全。”璃妃斜倚在软垫上,眼角晲着阿里娅,将她一举一动尽皆揽入眼底。
阿里娅纤细的手指缓缓蜷起紧握成拳,眸中聚起一抹狠厉。
“不劳母妃与舅舅费心,我自有分寸。”
话落,头也未抬起身便要离开。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以为就凭你,能做什么?蓉贵人身边那么多人护着,还不是遭了暗算。”璃妃盯着那道柔弱的背影,咬牙嘶声低吼。
阿里娅脚步一顿,霍地转身:“蓉贵人?死了?”
“呵,还不如死了的好。”璃妃冷笑一声,眼中的恨意加深,“怀了龙种又如何,能生下来平安长大才是赢家。”
看着她由于嫉恨渐渐扭曲的脸,阿里娅默默垂下眼眸,心中一片凄然,生于帝王家,她本是人人羡慕的公主,却不知光鲜的背后,是无数白骨堆砌的阶梯,在这皇宫中,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母妃,却从未给过她半点温暖,自小跟着奶娘长大,记事起便被送到这香璃宫,噩梦也随之开始了。
阿里娅缓缓转身,将眼底的泪逼回,这个女人不值得,自己再不会委曲求全讨她的欢心,她愿意活在仇恨中生还是死,又关自己何事?
“你,可不要后悔。”身后传来璃妃咬牙切齿的声音。
阿里娅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出了香璃宫。
“九公主,补汤热好了,您还是喝一碗再走吧。”宫门外,白芷关切的声音带着几分央求。
“不必了,国事繁忙。”
“啪”一声脆响,似是什么被砸碎了,“让她走,就当本宫没生过她这个孽女。”璃妃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从寝宫内传出。
阿里娅身子晃了晃。
“主子,您没事吧?”小宫女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阿里娅。
“嗯,回去吧。”阿里娅虚弱地依着她手臂,深吸了口气,才缓缓直起身子一步步出了香璃宫。
花墙内,帕尔朵捧着缠了厚厚纱布的手腕,似毒蛇般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那道纤弱的背影。
该死的,这小贱人愈发不受自己掌控了,原以为失了孟准这个助力,她会如以往那般好拿捏,却不成想她一而再再而三顶撞自己,如今有了阿满在暗中护着,想要弄死她,怕是很难。
“公主,娘娘让老奴请您过去一同用晚膳。”查嬷嬷老迈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思绪被打断,帕尔朵一脸愠怒地回过头:“老刁奴,你敢跟踪本公主?”
“公主息怒,老奴只是奉命行事。”查嬷嬷低垂着眉眼,一头花白银丝梳得纹丝不乱。
帕尔朵上挑的眼角斜晲着她:“别以为母妃护着你,本公主便不敢动你,弄死你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老奴不知如何得罪了公主。”
“哼,别以为本公主不知,四年前是你怂恿的母妃做了那事,如今更是背着本公主将那些药倒掉。”
查嬷嬷周身一僵,片刻后才缓缓道:“老奴冤枉,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娘娘着想。”
“呵。”帕尔朵冷笑一声,“你以为就凭你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护得了母妃一生?岂不知你做的那些,若是被父帝知道,第一个死的便是她。”
“公主莫要吓唬老奴,那件事过去多年,早已石沉大海。”查嬷嬷故作冷静,布满青筋的老手却不自觉握紧。
帕尔朵眉目间闪过一丝阴狠,“那些药若是你再敢倒掉,本公主定然会要了你的老命。”
查嬷嬷缓缓抬起头,布满褶皱的双眼直直看向她,“娘娘是老奴一手带大的,老奴看着她像花儿般一点点长大,陪着她嫁人生子,她是老奴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看着她渐渐枯萎,消瘦得不成样子,每日还得被迫喝下那么难闻的药汁,比杀了老奴还难受。”
想起欣贵妃捏着鼻子喝下药汁,眼泪汪汪趴在床上连声呕吐的样子,查嬷嬷哪里还顾得上害怕,胸腔中早已被愤怒填满。
“本公主那是在救她。”
“救她?”查嬷嬷迷离的眸光渐渐聚焦,面上一片冷意,“娘娘说了即便生下皇子,也不会和公主您抢那个位置,公主若是不放心,老奴可以劝说娘娘立下字据。”
“愚蠢。”帕尔朵低声怒骂,恨铁不成钢地咬牙,“本公主一片好心都喂了狗,既是你们不领情,也没必要再说什么,那便随她的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