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陈阳，是在公司楼下那家总排长队的咖啡店。那天我抱着一摞文件，被后面急着赶路的人撞了一下，整沓A4纸哗啦啦散了一地，咖啡也泼了半杯在米白色的衬衫上。正当我手忙脚乱蹲下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我一步拾起最底下那张，指尖不小心蹭过我的手背，带着点凉。
“林薇？”他念出我胸牌上的名字，声音像浸在温水里，“我是隔壁技术部的陈阳，上次项目对接会我们见过。”
我抬头时正撞见他笑，左眼尾有颗很小的痣，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发梢，泛着浅棕的光晕。那天他帮我把文件送到电梯口，临走时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递过来，包装上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擦咖啡渍用这个，”他挠挠头，“我妹买的，说比普通纸巾软。”
后来我们常在茶水间碰见。他总捧着个印着“世界第一程序员”的马克杯，冲速溶咖啡时会先倒半杯热水晃一晃，说这样能去浮渣。我夸他讲究，他就把杯子往我面前推了推：“下次你试试？我那儿还有两袋蓝山风味的，比公司咖啡机的好喝。”
真正熟起来是在一个暴雨夜。加班到九点，我站在写字楼门口发愁，没带伞，手机打车软件前排了五十多号。正犹豫着要不要冲进雨里，身后传来喇叭声，陈阳的白色SUV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他探出头：“上车，我送你。”
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副驾储物格里露出半截折叠伞，伞面是渐变的蓝。“这伞挺好看。”我随口说。他打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之前在商场看见，觉得和你上次穿的浅蓝色连衣裙很配，就买了。”话音刚落，他自己先红了耳根，赶紧转开话题，“你家小区门口那家便利店，关东煮的萝卜是不是特别入味？”
我愣了愣，想起上周三加班晚了，我在便利店捧着碗关东煮发了条朋友圈，配图里确实有块浸得透亮的萝卜。原来他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左右摆动的频率渐渐跟不上雨点的密度。快到我家楼下时，他突然说：“林薇，我其实……”话没说完，对面车道一辆车失控打滑，他猛地打方向盘避让，我们的车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安全气囊弹出来的瞬间，他伸手挡在我额前，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比安全气囊更让人安心。
幸好车速不快，我们都没受伤。等交警来处理完事故，雨已经小了。他站在路边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我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衬衫贴在背上，突然很想抱抱他。
他挂了电话转过身，正好对上我的目光，愣了愣。“你没事吧？”他走过来，抬手想碰我的头发，又中途停在半空，“刚才吓着了？”
“没有，”我摇摇头，踮起脚帮他把额前湿发捋上去，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耳垂，“陈阳，你刚才想说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像是怕握碎又怕我跑掉。“我想说，”他看着我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从第一次在咖啡店看见你蹲在地上捡文件，我就想，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冒失，又怎么这么……让人放不下。”
那晚他送我的折叠伞，我一直放在办公室抽屉里。每次下雨，我都会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想起他说“和你裙子很配”时的局促，想起他挡在我额前的那只手。
三个月后的跨年夜，公司组织聚餐。KtV里吵吵嚷嚷，他被同事起哄着唱情歌，跑调跑到天边，却在唱到“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时，突然看向我，眼神亮得像落满了星星。散场时他送我回家，走到楼下那棵老槐树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枚细巧的银戒指，戒面嵌着颗极小的蓝宝石，像他车里那把伞的颜色。
“我本来想找个更正式的场合，”他声音有点抖，“但我怕再拖下去，你就被别人追走了。林薇，你愿意……”
我没等他说完就点头，眼泪掉在戒指盒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笨手笨脚地把戒指套在我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我问过你闺蜜，”他红着脸坦白，“她说你无名指最细，戴11号圈。”
如今那枚戒指还在我手上，旁边多了枚同款的男戒，戴在陈阳手上。我们搬进了新家，客厅阳台摆着两盆绿萝，是第一次约会时一起买的。他依然爱喝速溶咖啡，却学会了为我煮奶茶，说外面的植脂末不健康。我总笑他啰嗦，他就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左眼尾的痣蹭着我的耳垂：“因为是你啊，当然要啰嗦一辈子。”
上周整理旧物，我翻出了那包印着小熊的纸巾，包装早就皱了。陈阳凑过来看见，突然笑了：“当时紧张死了，怕你觉得我太刻意，又怕你看不出我的心意。”我转身吻他眼角的痣，窗外阳光正好，像极了我们初见那天。原来有些心动，从一开始就藏不住，像春天的花总会开，像他总会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