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此前曾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在这一预感变为现实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扯淡。”
顺着维金斯指示的方向眺望了片刻，半跪在高塔边缘的段青被眼前巨树照亮的面庞也在这段时间变得逐渐难看起来：“魔法帝国既然看到了我们在自由之城举办审判会的计划，那他们必然也会对可能发生的后续变故进行充分的准备，而整个自由之城最大的传说秘密，自然也是莫尔纳之星……哈。”
“他们居然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呢。”望着那些刺入高塔的枝干中泛着红光的能量束如同血管般鼓动的景象，灰袍魔法师拍打着双手站起了身：“本以为他们想趁着此次机会设计暗算我一次，顺便再找一找自由之城的麻烦，就已经是可以计划出来的极限了，没曾想他们居然设计了这么远——嘿，这一次是我小看他了呢。”
“莫尔纳之星，现在已经是魔法帝国的东西了么？”一旁安静倾听的雪灵幻冰此时才终于问出了这个疑问：“我们是否还有挽回的可能？”
“不，现在还无法下结论。”回答她的是站在一旁的维金斯：“回流的流向还很紊乱，其中通向我们的脚下这些回流，与我可以感知到的衡度比例仍有所不同。”
“一切需要我们进入塔内确认之后才可以——”
“等一下。”
察觉到眼前的议长想要动身飞入这座塔内的动作，段青急忙连他的声音一起打断了：“导师阁下，您不能就这么进去。”
“既然他们预谋到了如此深远的地步，我无法保证他们是否还准备了更深远的‘后手’在等着我们。”他收起了拦住维金斯的手臂，同时带着极快的语速转向高塔的下方：“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里面准备了多少陷阱都不为过，这其中是否有专门对付您的手段……谁也无法保证啊。”
“那么，你可有办法？”没有反驳段青所说的话，维金斯只是捋着胡须望着他的脸：“你……可有把握？”
“这个嘛，请稍等片刻。”出乎维金斯的预料，段青没有急着拍起胸脯，而是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然后转过了身：“容我先确认一些信息。”
“喂喂？喂喂？语殇，能听到吗？”
他用极低的声音接通了自己的魔法通讯：“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气死我了！”
尖锐的声音从通讯另一头传来，差一点就刺破了段青的耳朵：“老娘快马杀回到了城主府，第一时间就把刀架在了莱纳的脖子上，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城主居然说他也不知道那祷言是不是真的！老娘现在恨不得砍掉他一只耳朵！”
“别激动别激动，说不定人家莱纳说的是真的呢。”于是段青也只能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赔笑劝说：“气冲冲地把一城之主砍死，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先把重点问题搞明白了再说——那家伙有交待他与魔法帝国之间的交易内容么？”
“你猜得果然没错，他在审判会的前两天，确实与某位魔法帝国的来使达成了交易。”听了劝的絮语流觞声音也跟着降了下来，回答中却依然带着沉重的深呼吸声：“他也没瞒着，先把魔法帝国那一方的要求讲给我听了：在审判会上找个时机，对你发动天秤座的审判。”
“……这件事我已经猜到了。”段青的话音也跟着停顿了一下：“那他得到了什么好处？”
“对方告诉了他老城主的下落。”絮语流觞声音低沉地回答道：“站在莱纳的立场，这个交易的筹码确实比较吸引人，而且为了证实这个情报的真实性，对方甚至将所谓的‘只有历任自由之城城主才知道的秘密’也说了出来。”
“就是他后来传给我的那段祷言。”
璀璨的巨树将四周的一切照得透亮，倒映在高塔上的道道身影也因为这道平行的光源而被拉得硕长，迎着它的段青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不知是觉得前方太过刺眼还是因为听到的内容足够令人品味：“那就……不奇怪了。”
“没错，那段祷文很有可能是魔法帝国下料用的，只是套了个‘旧城主亲传’的皮囊，好让莱纳相信他们的版本才是‘真版本’而已。”絮语流觞的回答声中带上了几分磨牙的感觉：“在原本的设想中，这个祷文很有可能会将莱纳献祭给莫尔纳之星，只是后来阴差阳错，被我以玩家身份挡了枪了。”
“薇尔莉特认为那段祷文中有命运编织者的手笔，至于具体的用意和改变之后的效果——目前还不太明朗。”段青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巨树：“至于受害者从莱纳换成了你这件事……嘿，说不定因为你的级别不如对方，最后的损失也会变小呢。”
“我现在心情不好，就不追究你的阴阳怪气了。”絮语流觞毫无感情地回答道：“至于受害者——我可以确定的是，受害者不止我一个人。”
“同时点亮金牛座的另一个‘祭品’，我也已经找回来了。”
又简单交待了几句，段青最后挂断了通讯，他站在原地又思索了一阵，然后才将展开的魔法师圆盘放在了自己的眼前：“唔，真的有两条……薇尔莉特。”
“我记得原来我们在风之大陆做实验的时候，曾经讨论过能量双循环的稳定性问题，是吧？”
莫名问出了这样的话，段青的手指在魔法师圆盘上浮现的淡淡圆拱形线条与前方的盛景之间不停来回比划，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雪灵幻冰自然对段青此时的操作显得一头雾水，而不远处的维金斯却是眼中一亮：“……确实，这样可以解释为何正反比为‘五比一’——另一条能量回路的出现，应该是一个意外吧。”
“而且一定出乎魔法帝国的意料之外。”不断比划的段青声音低沉地说道：“启动仪式的祭品如果被设置成一个，能量的回流应该就会只有一条，流束也会更加集中，另一条回流的出现分散了这些能量的循环路径，同时也让整个能量结构变得不再稳定……那些树顶上的分叉和不断延伸的‘树枝’，应该就是这种不稳定的表现了。”
“眼前的这颗巨树还没有彻底爆炸，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奇迹。”啪的一声收起了魔法师圆盘，段青挥手将眼前的小型能量彩虹挥散在了空中，然后伸手向前一指：“姑且将所有可以保持稳定的能量双循环模型全都考虑在内的话……对称模型是其中最稳定的一种。”
他的话没有说完，手指的朝向却是说明了他想说的一切，点了点头的维金斯随后也漂浮起身，似乎是准备付诸行动了：“那么就由你去那个方向探查一番吧，这边还是交给我——”
“不，我们留在这里。”
摇着头打断了对方的话，段青又一次面色平静地说出了令维金斯惊讶的话语：“我知道议长大人在担心什么，不过眼下最适合处理这座塔的还是我们，理论方面我有紫罗兰之主相助，而武力方面——我还有她。”
他指了指雪灵幻冰，同时朝着维金斯点了点头：“维金斯大人，现在的这位‘您’，应该也是一位分身吧？”
“……没错。”
“相比确认莫尔纳之星另一侧的情况，我觉得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或者说援助——需要您来完成。”
比了比远方的天边，段青朝着老议长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这件事也只有您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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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树的白光同样将现世的高塔投射出巨大的阴影，与周围同样纵横交错的能量乱流相互映入无尽的阴云中，不再望向这一切的雪灵幻冰随后也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状态，最后转向了段青所在的方向：“现在出发？”
“等等，再稍微准备一下。”
已经只剩他们二人的塔顶区域中，趴在地上的段青眼前正在闪过各类不同的药草与金石，甚至有一部分魔兽的素材正在段青的操作下，掠过了雪灵幻冰敏锐的视野：“为了保证安全——尤其是你的安全，我需要制作一些最后的‘保险’。”
“这东西不会是要给我的吧？”
望着被灰袍魔法师逐渐炼制成功的药水浑浊不堪的模样，雪灵幻冰的眉头忍不住抽搐起来：“它的作用是？”
“暂时还未命名，药效嘛……应该会临时提升使用者的精神力，提升很多很多的精神力。”段青的灿烂笑容在举起的浑浊药水后方显现：“我知道你的感应力过强，在抵御精神魔法方面天生劣势，所以——”
“无法以自身克服的问题，那就用游戏的手段解决。”
不由分说地将药水塞到了雪灵幻冰怀中，段青的双手之间随后也延伸出了翠绿色的光芒，轻灵的风随后也环绕在了他与雪灵幻冰之间的空气中，与破碎高塔顶部的内侧呈现出的无尽灰暗遥遥相对：“走吧，里面的空间结构会有所变——”
他的话音与他的动作一起愣在了原地，只见眼前的雪灵幻冰此时已经将药水收入怀中，然后侧着脸朝着段青伸出了自己的双臂：“……抱我。”
“啊？”察觉到雪灵幻冰那刻意扭到一旁的侧脸上泛起的红晕，不知所措的段青手脚显得有些慌乱：“你，你怕什么？这，这个轻风术是我特意改良过的版本，降落速度会大大下降，以你的力量和敏捷，完全可以控制己……身……”
“算了。”
被雪灵幻冰眼中的倔强戳回了自己后续的话，段青只好喃喃自语地接过了雪灵幻冰的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你身上这么多武器装备，我怎么可能抱得动你嘛……哎哟！”
腹部吃了重重一击，失去平衡的段青随后就这么跌入了高塔坑洞的黑暗，迅速扩张的空间比例也让他的五感失去了一瞬间的准确，提醒着他将另一道早已准备好的元素能量光环施放在二人身旁：“遮光护罩！”
光暗的变化中，缓慢沉降的二人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熟悉的塔内空间也重新在无数光源的交映间成型，沿着他们下降的方向不断向下延伸着。与之前段青和雪灵幻冰分别落入此处的那个时候不同，数道巨大的光枝此时已然如同外界的巨树伸展一起横贯过这座塔顶的圆形空间内部，同样被放大了数倍的这些能量枝条此时也如同盘根虬结的巨大石柱，相互堆砌在一起的白色光芒内部也有无数红色的巨大“血管”在膨胀鼓动：“——那些红色的能量，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
“……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吗？”
“遮光护罩应该可以坚持一阵，随着距离的靠近，我们被发现的可能也会直线上升。”
在段青的调整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如同飘落的树叶般缓缓盘旋，沿着高塔边缘内壁环绕的轨迹也在段青的低语中，与下方的远端遥遥传来的喧嚣声揉在了一起：“看，那些家伙应该正在忙碌，一旦他们之中有人使用了魔法感知一类的技能，咱们就无所遁形了。”
“之前我们不是已经干掉了那个魔法皇帝了吗？”雪灵幻冰的疑问声在段青怀中响起：“那可是他们的皇帝，皇帝死了，他们居然没什么反应？”
“这说明那家伙在他们的组织体系里根本就不重要。”
怀中的呼吸与胸口处隐约传来的心跳让灰袍魔法师有些飘飘然，他只能用眼下的话题来尽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或者还有一个可能：那家伙根本就没死。”
“那他现在早就该跳出来了。”雪灵幻冰的头微微偏移了少许，视线也转向了降落的方向：“他和他的走狗们，应该也早就准备好应付我们的入侵才对。”
“不管它，现在争的就是速度。”灰袍魔法师则是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巨大光枝以及环绕在那些光枝周围的黑影：“我们——”
眼角忽然闪过了一抹紫黑色的线条，段青的话音猛然一窒，与雪灵幻冰的身躯合为一体的他随后一歪一坠，将擦着头皮经过的一道藤蔓般的抽击让到了后方迸裂的墙体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