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酒过三巡。
封教授开始还端着严肃的模样，菜上齐后，筷子伸得比谁都快。
几口菜一杯酒下肚，不苟言笑的封教授红了眼眶。
“天杀的外国佬！”
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谢允景和沈青沅诧异地对视一眼。
“好久没吃到这么对味的中国菜了，你们都不知道实验室附近的中餐厅有多难吃！”
听着封明德痛心疾首的语气，沈青沅噗嗤笑出声来。
能让一向不贪口舌之欲的封教授如此愤怒。
啧。
围桌的师兄师姐们也都在笑，谢允景弯了弯唇，注意到身边望着手机微微出神的青年。
匆匆略过一眼，他发现顾望淮的手机屏幕停留在聊天页面。
［新年快乐。］
［同乐。］
［端午节快乐。］
［同乐。］
［中秋节快乐。］
［同乐。］
“......”
天地良心，他只是不小心瞄到了。
收回目光时，看着青年紧抿的嘴角和明显犹豫了许久的指尖，谢允景没忍住，斟酌着开了口。
“小顾啊......”
顾望淮愣了两秒，忙不迭地将手机扣在腿上，缓缓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了谢允景一眼。
像是不确定谢允景是在叫他一般。
“那个......追女孩子吧，不是这么追的。”
谢允景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对上顾望淮更加迷茫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猜对了。
又是一个不开窍的木头。
想想自己当初为了在沈青沅师兄那里留下好印象，任劳任怨地给他们当了半个月的情感顾问，留下了一生难以磨灭的悲催记忆，谢允景追悔莫及。
往日对话历历在目，他泪流满面。
“允景，你帮我分析分析，为什么她不回我了。”
“师兄......没有人会把约会地点选在养鱼场的......”
“可是我的研究方向就是这个啊，在养鱼场我可以发挥自己的优势，展现我的人格魅力。”
“对着腥臭的水池子讲你怎么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成功培养出母鱼吗?”
“哎！你怎么知道，说起这个来我就激动，你不知道，我可是我们实验室第一个成功培养出母鱼的balabala......”
够了！
谢允景烦躁地摇了摇脑袋。
理工直男，恐怖如斯。
生怕顾望淮像他师兄那般不解风情，谢允景只说了一句后便住嘴，心中涌上一阵后悔。
他只是不想看着这人白白耽误一张好面皮，又不是想继续当那个折磨人的情感顾问。
没想到顾望淮翘起唇角，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眼神里甚至带了些期待。
“那依照谢总看——”
“怎么样追女孩子合适?”
见他如此上道，而不是像师兄们那般嘴硬，谢允景表情缓和了一下，沉吟片刻，开始传授经验。
“我跟你说，追女孩子啊，就得打直球......”
“比如，你刚刚是不是想给她发消息?别犹豫了，现在就发，去找她聊天，别每天只会发节假日祝福，这事根本用不着你好不好?中国移动早就干了。”
“还有，我猜，你喜欢的这个女生，她是不是在国内，而且不知道你今天回国?”
对上顾望淮迟疑中带了些惊讶的眼神，谢允景得意地笑了笑，信心满满道。
“你就给她发——”
————
伴随着新消息的提示音，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亮。
谢忻燃瞥了一眼，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响，刚想转过头去，目光掠过消息通知框，他的目光迟疑了片刻。
浴室里的水声不停，赵听雨正在洗澡，刚进去没多久，一时半会肯定出不来。
谢忻燃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将眸子挪了回去。
他实在是想看看这个备注顾望淮的男人，给他女朋友发了什么骚扰信息。
就看一眼。
［我刚回国，有空要不要出来吃顿饭?］
［咱们读大学那会经常吃的那家店在鹭城开了连锁，想去试试吗?］
呵呵。
谢忻燃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浴室门，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般，郁闷极了。
他的嘴唇咬了松，松了咬，隐隐约约带了点齿痕。
——还以前经常去吃的那家店......
——你跟我女朋友很熟吗?
谢忻燃越想越难受，突然想起自从两人谈恋爱到今天，赵听雨都没有在朋友圈发过一条关于自己的内容。
反倒是自己，每天跟个二傻子似的暗戳戳秀恩爱。
想到这里，谢忻燃心抽痛一下。
怎么，他这么拿不出手吗?
还是说，她有忘不了的人。
顾望淮三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想想之前听雨提起他时熟稔的语气，谢忻燃指尖微颤。
他像个卑劣的偷窥者一般，继续往上翻动聊天记录。
没想到只剩一条。
［元旦快乐。］
［同乐。］
之前的聊天记录悉数被删。
“元旦......”
谢忻燃攥着手机喃喃自语。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元旦那天，之前的都消失了，说明赵听雨在元旦之前清空过一次消息。
而元旦之前......
是他和她确定关系的日子。
是因为跟自己谈恋爱了，准备忘掉顾望淮，所以才删的聊天记录吗?
虽然脑袋里乱成一锅粥，想到这一点，谢忻燃还是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
——她删了跟顾望淮的聊天记录是因为我。
——在她心里，我比顾望淮更重要。
没来由的优越感占据了谢忻燃的心头，傻乐了几秒，他猛地回神——
不对啊，这样不就更说明两人之前有问题了吗?
郁气淤积在心头，谢忻燃呼吸有些急促，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仗。
一个叫嚣着:
［删掉这条消息！删掉这条消息！］
而另一个:
［随意翻动别人手机本来就是不礼貌，要是被听雨发现了，她会怎么想?］
［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这叫积极应战！难不成......还要等到他把听雨抢走?］
［不行！］
“不行！”
意见达成了空前的一致，谢忻燃心虚地拿起手机，余光中观察着浴室门的动静。
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手心出了不少汗。
————
“怎么样?回你了没?”
谢允景兴致勃勃地望向顾望淮，注意到他有些受伤的表情。
意识到气氛不对，谢允景噤了声，不再说话。
［最近很忙，抽不开身，不用了。］
看着屏幕上那句回复，顾望淮深吸一口气，唇角无力地低着，连个笑都提不起来。
过了许久，谢允景听见身旁人语气难过地小声道。
“她大概，还有些生我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