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衑站在东京塔的最高处，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带着些腥臭气息的晚风。
截止刚刚，不断扩散的尼伯龙根已经彻底封锁了整个东京都区部，以及与其相邻的部分海域。
混沌的污染开始在整个尼伯龙根之中扩散。
随着混沌感染的爆发，越来越多的有机物，无机物，甚至机械造物，开始朝着混沌的方向演化，变作扭曲诡异的造物，游荡在城市之中。
时不时，天衑还能听见从城市的某个角落传来惊恐的呼喊，随后便是令人不安的嘶吼，以及逐渐消失的惨叫。
滴滴滴——
类似蜂鸣器的声音凭空传来。
随后一面半透明的投影屏幕出现在天衑的面前，屏幕上，亮起了布洛妮娅的实时投影。
“龙装小兔已经给布洛妮娅传回了视频记录，于两分钟前，原本沉没在海底的高天原古城已经彻底浮出海面。”
“并且在一分钟之前，古城已经开始朝着东京的方向开始移动。”
“根据测算，三小时二十八分钟十七秒之后，古城将于东京湾与东京城完成对接，届时我们脚下的整片区域都将化作新生白王的混沌神国。”
“我知道了，回来吧。三个半小时的时间，还算充裕。”
“布洛妮娅收到。”
视频里的布洛妮娅点点头，投影屏幕也随之关闭。
下一秒，天衑的视线又看向身旁的空间。
一道熟悉的空间涟漪，凭空荡漾而出。
“这副画面……还真是令人不安呢。”
腥臭的晚风中，一缕清甜的花香落在天衑的身旁，粉色水晶般的眸子微微颤动着，看着下方城市里混乱的暴动。
“我能感受到，还有不幸的无辜居民，他们那痛苦的呜咽声。”
“这就是混沌……”
天衑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爱莉希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即便他们向你求救，向你哭诉，但只要沾染了混沌，我们就必须将其抹除……”
“你后悔了吗？爱莉？”
若是还有选择，其实天衑更加希望爱莉希雅离这些事情远一些。
爱莉希雅曾经舍弃自己的全部存在，用以换取后世律者的一缕人性之华，如果可以的话，天衑并不想让爱莉对那些无辜的人类下手。
“阿衑～你又在小看人家?”
似乎是对天衑的态度有些不满，爱莉希雅娇气的嘟起了脸蛋，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在人家锚定了阿衑人性的时候，可是变相的看过了阿衑至今为止的所有轨迹哦?”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永远的站在阿衑的身边。所以，我不会后悔我所做下的选择。”
“哈哈……”
天衑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
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就舍弃自己全部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缺少勇气呢。
“话说，阿衑你注意到那个家伙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爱莉希雅的小眼睛还往某个方向瞟了两眼。
天衑当然知道爱莉希雅在说什么。
他微微点头，然后默不作声的看向了那个方向。
没什么好说的，源氏重工的楼顶，橘政宗的所在之处。
其实天衑老早就看见那个家伙了，融合了白王血脉以及混沌，整个人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当然，天衑也知道对方也早就看到了自己。
要不是橘政宗体内的白王血脉还保有他的理性，不然的话，估计他早就顺从体内混沌的本能，朝他发起进攻了。
“混沌之种不在他的体内，一时半会，他体内的混沌感知不到我体内的秩序碎片。”
“估计，他就是把我当做了一个有着某种秩序法则的家伙。”
天衑挑了挑眉，然后刻意的将自己体内的秩序波动又压低了些。
“待会儿，你和琪亚娜她们，去把源稚生和上杉小姐找出来，然后保护好他们。”
“我可不想那家伙偷摸着搞什么祭祀，然后恢复白王的全盛时期，最后变成混沌的经验大礼包。”
听了天衑的话，爱莉希雅给天衑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好啦～在来之前，芽衣小姐就已经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不过因为没有炼金矩阵的原因，估计在高天原古城靠近东京之前，那个家伙都没办法发动祭祀。”
“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我该去陪那个老东西，锻炼锻炼身体了。”
天衑转过身，朝着爱莉摆摆手，随后径直跳下了东京塔。
————
夜幕下的东京，死寂与喧嚣以最诡异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霓虹依旧闪烁，却无人欣赏；车辆停滞，引擎早已冷却；唯有那些从阴影与泥泞中诞生的扭曲之物，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与哀鸣，构成了这座城市唯一的“生机”。
天衑缓步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如同行走在一座规模宏大的墓穴之中。
他们所过之处，剑光、雷霆、箭矢与元素交叠的炮击交织成一道毁灭性的屏障，将不断涌来的混沌感染者尽数化为灰烬。
然而，这些怪物仿佛无穷无尽，并且，其中夹杂着越来越多还能发出破碎人类语言的个体，这让众人的心情愈发沉重。
“救……我……”
“妈妈……在哪里……”
“好痛苦……杀了我……”
琪亚娜咬着下唇，手中的烈焰大剑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决绝的力量，将一只外形还隐约保留着上班族轮廓的感染者砸碎。
她不忍去看那些扭曲面容上可能残留的痛苦，只能将怒火倾泻在攻击之中。
“老师，要冲过去吗？”
芽衣的太刀划过一道凄冷的弧光，将三只从侧面扑来的感染者斩断，雷光缭绕，将逸散的混沌气息净化。
“不急。”
天衑的目光始终望向城市中心，那座最高耸的建筑——源氏重工。
在他的感知中，那里如同一个不断搏动的黑暗心脏，将污浊的“血液”泵送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那浓郁的混沌气息，与八岐大蛇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强大，并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赫尔佐格”（或者说橘政宗）的意志。
“他在等我们。”
天衑平静地开口，手中的长剑随意一挥，一道无形的剑气呈扇形扩散开去，前方数十米内的混沌感染者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散。
“他在向我们展示他的‘杰作’，也在用这种方式消耗我们。”
“那就去砸烂他的舞台！”琪亚娜喊道。
天衑摇了摇头，不再留恋于清理这些无穷无尽的杂兵。
他举起手杖，再次于身前划开一道空间裂缝。
“那家伙交给我，你们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记住，优先保护源稚生和上杉小姐，防止他启动白王血脉的复苏仪式。然后尽可能将那些企图离开尼伯龙根的混沌感染者清理干净。”
说完，天衑毫不犹豫地踏入裂缝。
下一刻，他就已经出现在了源氏重工大楼内部。
然而，大楼内部的情况比街道上好不了多少。
原本光洁的墙壁上覆盖着蠕动着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脉络，地面变得柔软而粘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与腐败混合的气味。
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蛇岐八家制服的人员，他们要么已经变成了混沌感染者的一部分，要么就被黑色的“血管”缠绕、吞噬，正在被同化。
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抵抗，天衑径直朝着楼顶前进。
电梯早已停运，楼梯间也布满了障碍，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阻碍形同虚设。
很快，便抵达了通往楼顶天台的最后一道大门。
天衑甚至没有用手去推，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便在一阵无形的力量挤压下，扭曲、变形，最终轰然向内倒塌。
天台上景象，映入眼帘。
首先感受到的，是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呼吸一口都带着灼热与污浊感。
漆黑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云层中不时有暗红色的电光闪过，发出沉闷的雷鸣。
而在天台的中央，那个身着纯白神官服，容貌却已非人类的存在，正背对着他们，俯瞰着这座被他掌控的死寂之城。
“欢迎光临，我的……客人……秩序的……走狗。”
橘政宗，或者说，现在的“他”，缓缓转过身。
那惨白骨质面具上裂纹中透出的熔岩光泽，那对逸散着黑雾的熔金竖瞳，以及额头上扭曲的骨刺。
他的声音低沉而扭曲，带着多重回响，仿佛无数灵魂在同时开口。
“橘政宗……不，或许该叫你，赫尔佐格博士？”
天衑踏步上前，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那非人的眼眸，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剑身嗡鸣，散发出纯净的光芒，驱散着周遭的黑暗。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
赫尔佐格发出嗬嗬的笑声。
“……重要的是本质。”
“而如今，我已触摸到了本质，超越了凡俗，甚至超越了龙类本身！看看这力量，天衑先生，难道不觉得美妙吗？”
他抬起那只覆盖着灰白角质的手掌，掌心向上，一团暗红色的能量与漆黑的雾气交织、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窃取来的白王血脉，再加上不知从何处沾染的混沌渣滓，这就是你所谓的‘本质’？”
天衑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不过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加丑陋、更加扭曲的怪物罢了。你以为你在掌控力量，实则只是被力量侵蚀，成为了混沌的傀儡。”
“傀儡？哈哈哈！”
赫尔佐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中充满了癫狂。
“你根本不懂！白王的权柄让我拥有了进化的钥匙，而混沌，则给了我打破一切规则、重塑世界的力量！秩序？规则？那不过是弱者用以自保的枷锁！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将归于原始，而后由我来定义新的秩序！”
他猛地握紧手掌，那团能量轰然爆发，形成一道暗红与漆黑交织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天台的地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那些蠕动的黑色血管骤然膨胀，发出如同心跳般的“咚……咚……”声。
“看到了吗？这座城市，乃至这片天地，都在我的意志下呼吸！我就是这里的神！”
“神？”
天衑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你连‘人’都已经算不上了。你所追求的所谓新世界，不过是一片充斥着疯狂与毁灭的废墟。而你，只是这片废墟中最可悲的徘徊者。”
“住口！”
赫尔佐格似乎被天衑话语中的怜悯所激怒，他厉声喝道，
“你又懂得什么？我在黑暗中筹划数十年，忍受着卑微与屈辱，才终于等到今天！白王的力量，混沌的恩赐，这是命运对我努力的回报！你们这些碍事的家伙，就和新世界一起，化为最初的养料吧！”
话音未落，赫尔佐格的身影骤然模糊，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天衑的面前，那只覆盖着角质、缠绕着黑红色能量的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气势，直取天衑的面门！
然而，天衑似乎早有预料。他并未后退，持剑的手腕一抖，长剑由下至上撩起，剑尖精准地点向了赫尔佐格的爪心。
锵——！
并非金属交击的声音，而是更加尖锐、仿佛能量核心被刺破的爆鸣！
剑尖与爪心碰撞的点上，刺眼的白光与暗红黑三色光芒猛烈冲突，形成一个短暂的能量奇点，随后轰然爆发！
轰！！！
狂暴的气流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席卷，天台的地面寸寸龟裂，无数碎石被卷上天空，然后又被逸散的能量碾为齑粉。
烟尘与能量乱流中，天衑持剑而立，身形未曾动摇分毫，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而赫尔佐格则被震得向后滑行了十数米，才勉强稳住身形，他看向自己掌心，那里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白痕，正在缓缓愈合。
“果然……有点本事。”
赫尔佐格熔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凝重，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与贪婪。
“你的力量，如此纯净，如此强大……如果能够吞噬，我的新世界必将更加完美！”
“痴心妄想，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天衑语气依旧平淡，
“刚才只是打个招呼。现在，该让你认清现实了。”
他手中长剑平举，剑身上的光芒愈发炽盛，仿佛一颗小型的太阳在他手中诞生。
那光芒所及之处，蠕动的黑色血管如同被灼烧般收缩、焦化，空气中弥漫的混沌气息也被强行净化、驱散。
“秩序的辉光……令人作呕！”
赫尔佐格低吼一声，双手在胸前合拢，暗红与漆黑的能量疯狂汇聚，最终凝聚成一柄造型狰狞、不断滴落着黑色液体的能量巨剑。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光芒也会被吞噬！”
他咆哮着，挥舞着能量巨剑，再次冲向天衑。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剑势之中蕴含着白王的精神侵蚀与混沌的秩序扭曲双重力量，寻常混血种甚至龙王，恐怕连他一剑都接不下。
天衑嘴角微挑，主动迎了上去。
叮！铛！轰——！
两道身影在天台上高速移动、碰撞，剑与剑的交锋爆发出连绵不绝的巨响与刺目的光芒。
每一次碰撞，都引得整个源氏重工大楼微微震颤，空间都似乎变得不稳定起来。
天衑的剑法简洁、高效，每一剑都直指赫尔佐格力量运转的核心节点，那纯净的秩序之力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不断切割、净化着赫尔佐格周身缠绕的混沌与龙血之力。
而赫尔佐格的攻击则狂暴而诡异，能量巨剑时而实体，时而虚幻，甚至能扭曲周围的现实，制造出短暂的空间陷阱与幻象，试图干扰和吞噬天衑。
一时间，在外人眼里，两人竟战得难分难解。
“没用的！”
在一次激烈的对拼后，两人暂时分开，赫尔佐格张开双臂，源源不断的混沌气息从脚下的尼伯龙根中涌入他的身体，修复着他刚才被天衑剑气割裂的伤口。
“在这里，我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而你们，只会被慢慢耗死！”
他确实感受到了天衑的强大，那种纯粹的秩序之力对他体内的混沌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但他相信，在这片由他主宰的尼伯龙根里，他拥有不败的资本！
天衑看着气息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因为汲取了尼伯龙根力量而更显旺盛的赫尔佐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确实可以强行破开这个尼伯龙根，但那需要时间，而且可能会引起混沌力量的剧烈反扑，导致尼伯龙根内的混沌污染短时间大量外泄，对现实世界造成不可预知的损害。
必须速战速决。
“所以说，我才那么讨厌混沌这东西。”
天衑低声说道。
然而，就在天衑准备动用更强大力量的时候，赫尔佐格却突然发出了得意而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看来，是时候让我的孩子们，来招待一下你的同伴们了！毕竟，王的战场，岂能没有像样的仆从？”
他不再看向天衑，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天衑的后方，这座被混沌侵蚀的城市。
“沉睡于历史阴影中的亡骸，沐浴龙血而生的扭曲之物，响应我的召唤吧！以白王之名，以混沌之息，赋予你们新的‘生命’！”
他猛地将手中的能量巨剑插入脚下漆黑的地面！
嗡——！！！
整个东京尼伯龙根剧烈地震动起来！
源氏重工大楼周围，数个街区的地面同时开裂，露出深不见底的、涌动着粘稠黑暗的深渊。
紧接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鳞片刮擦声、以及混合了龙吼与混沌低语的恐怖声响，从那些深渊中传了出来。
一只只巨大、扭曲、形态各异的龙类骸骨或者尚带着腐肉的躯体，挣扎着从深渊中爬出。
它们有的保留着次代种的大致形态，但骨翼破碎，身躯上覆盖着蠕动的黑色肉瘤；
有的则完全是由不同龙类尸块拼凑而成，缝合处流淌着暗红色的脓液；更有甚者，完全失去了固定形态，如同一滩巨大的、长着龙首和无数触手的烂泥……
它们无一例外，眼眶中都燃烧着暗红色的灵魂之火，周身缠绕着浓郁的混沌气息，其威压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死侍或混沌感染者！
这些，都是被赫尔佐格以混沌力量污染、复苏并强化的龙族尸骸——被混沌感染的次代种军团！
足足有十三头这样的怪物，从城市各处不同的深渊中爬出，它们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暗红色的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齐刷刷地锁定了位于城市各处琪亚娜等人。
“享受吧，我的客人们！”
赫尔佐格张开双臂，声音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意，
“这可是我为新世界准备的，最初的龙骑军团！”
面对这十三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混沌次代种，城市各个角落里的琪亚娜等人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似乎，这场战斗才刚刚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