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荆钗布裙，衣着朴素，面容清丽，身形有些消瘦，但眼神里闪烁着光亮，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
“琚公子。”
少女轻轻喘着气，顾不上缓缓，把手里捧着的袋子递到琚系舟的面前，虔诚说道：
“琚公子，这是我这些日子攒下来的，还请琚公子允许我拜您为师。”
少女说着，就要朝琚系舟跪下。
琚系舟淡淡地看着她，只道：“我不收任何学生。”
裘青云闻言，神色有些黯然，但还是努力尝试，“无碍，琚公子，不以学生的关系也无妨，青云只求能得到公子的指点，以解迷津。”
她接着说道：“当朝官员，上上下下，皆为男子，无论是私塾还是学舍，也都设了门槛，女子无法入学。”
“三年前，丞相上任，推行新法，其中有一条便是女子可参与科考，可入朝为官。”
“三年以来，这条法令依旧保留着，可仍然没有女官。”
“处于权力中心的他们或许并不知晓，在民间，女子在学堂备受排挤，无法正常入学，又如何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呢？”
裘青云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却也带着坚定，那是一种想为自己，也想做自己所代表的群体争一口气的执着。
苏盏在一旁听着，默默思考着，问588：
“按照你的狗血风格，我的真实身份该不会和皇宫里面有什么关系吧？”
588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宿主，我说我刚刚双耳失聪了，你相信吗？”
“……”
另一边，琚系舟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几句话就改变主意，他的神色依旧满是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的样子，仿佛所有事情都和他推车里的红薯一样，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不卖了，也没有人能够强行买走他的所有红薯。
“如此，那便另寻高师。”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每日出摊，也无法每日出摊。”
裘青云咬牙，她自然早就明白这一点，但还是想来尝试。
裘青云出摊的时间太不固定了，而她的空闲时间也很有限。
如果花太多时间在蹲守琚系舟出摊这件事上，那么她现在的活计也会断掉的，而她白日里必须去做工，否则她和母亲的暖饱都会成问题的。
今日已经是她收工最早的一次了，却还是没赶上时候，琚系舟已经要收摊回去了。
到底才十四岁，裘青云的眼睛里忍不住泛着泪光。
但她没让眼泪流下来，只是依旧礼貌地请求琚系舟，“琚公子，您是整个小镇对我最好的先生，虽然您不是我的先生，但我的心里早就把您当成先生了。”
“我也不想破了您的规矩……”
琚系舟看起来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苏盏默默旁观了这么久，看到这里，眼珠子转了转，“哎呀”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特意挑了一块干净一点的地方，让自己的衣服不至于搞得很脏。
他一出声，裘青云这才发现琚系舟身旁还跟着一个少年，不免有些愕然。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琚系舟让人跟着他，往日里都是独自一人，也不许别人跟着。
那少年看不出具体是多大的年纪，只是身形实在有些小，裘青云如今是十四岁的年纪，平日里要干很多活，虽然体型偏瘦一些，但个子却高高的，看起来精气神也是足足的。
裘青云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就弯腰，伸出了手，要扶少年起来。
她的手触碰到苏盏的身上，苏盏便不免觉察到她掌心和虎口处的茧子，像是大树上凸起的经脉，早已褪去肤浅的表面模样，成为生命的象征，如此生机勃勃。
而裘青云觉得苏盏轻飘飘的，一点也不重，好似扶着一团棉花。
“你还好吗？”
苏盏微微闭着眼睛，闻言稍微睁开了一些，瞥了瞥琚系舟的方向，见他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并不意外，只是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头有点晕。”
“这……”
裘青云也有些无措，她看向琚系舟，问道：“琚公子，我扶着这位小公子？”
琚系舟淡淡地看了一眼苏盏，仿佛早就看穿了他的目的。
“随意。”
琚系舟留下这两个字，就推着车继续往回走。
裘青云原本只是纯粹地担心苏盏，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结果发现少年朝他眨了眨眼睛，手往嘴唇的位置指了指，示意她不要说出声，然后不再是软绵绵的，而是自己也带着点力气地往前走着。
看起来不像是需要别人扶着的模样。
裘青云颇有些没反应过来，还在呆呆地看着苏盏，直到身边的少年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她的掌心，而后指向琚系舟的方向。
似乎是在示意她跟上。
裘青云很聪明，这下明白了——
少年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有机会再跟在琚系舟身后。
裘青云的神色立马由忧转喜，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欣喜，扶着“病号”往前走，跟在推着小推车的琚系舟的身后。
一时静默，唯余四周的嘈杂人声，和车轱辘缓缓滚动的声音。
苏盏在脑海里和588感叹：
“八老师，你要是也像今天的这些人一样好学的话，你现在应该就是一只985鹦鹉了，或者211鹦鹉。”
588知道，但凡苏盏叫它八老师，要么是需要它帮忙，要么就是在调侃它。
但它脸皮厚的很，大言不惭，“什么985和211，都比不上我588！”
苏盏内心给它竖大拇指。
三人一起往回走，时不时有别人的目光投向他们，看着琚系舟身边跟着的两个尾巴，都有些惊讶。
偶尔会有书生模样的人和琚系舟打招呼，看到了苏盏和裘青云，欲言又止，担心惹琚系舟不喜，便不敢随意开口问。
琚系舟对于他人的视线并不关心，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地颔首和回礼。
而所有人都习惯了琚系舟这样的反应，对他十分恭敬。
裘青云看着这样的琚系舟，眼神里充满了敬仰。
那种敬仰里，没有任何情爱。
苏盏称之为对知识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