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飞羽的言外之意,朱安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当年他们所遭遇的事情,往后不是不可能身份互换。
昔日被那炎阳北地燕王胁迫之苦,待到时机成熟以后...他们亦可加倍奉还。
就如同今日的君飞羽,就已经以北燕王的身份,来到了这乾元列岛!
并且君飞羽并没有付出多少代价,就让这盘踞乾元列岛西面多年的青龙一派海寇...迎来了覆灭的结局。
朱安平此刻已经没有太多兴致,去观看那青龙出海上的战局。
她没来由想起了,那一段过往...
“朱家主脉就你这么一个女子,既然被那位燕王殿下看上了,你怎就不知道为朱家...去给那燕王殿下当一房妾室,朱家能获利多少嘛?”
“往后不都是要嫁出去的命,这会纠结了有什么意义?”
“要我说啊,就该找人给她绑了去,等到燕王殿下亲自上阵一番后啊...就老实了!”
当时的朱安平只能将自己所在闺房之中,不敢去面对这一残酷的事实。
她原以为,高门大院之中的小姐,又或是深居闺房中的才女,是要比那些扶贫人家中的女孩幸福更多。
可等到年纪稍大了些,自家画师收录画像以后...自己便成了一件家族用于交际的筹码。
而这一次,她便是被燕王看上了。
尽管朱安平再怎么抗拒,她闺房所在的小院...终究是被往日里最亲近的人推开了。
她的父亲进入房中前,脸上流露出的喜悦和愤怒,以及踏入房门后,脸上强装出的不舍和怜惜。
这所有的表情变化,都被朱安平的看得清清楚楚...
“安平...我的好闺女哟,是为父无能劝不动那些长辈,我将那燕王与你不合之处全都说了...还是被那些长辈驳回...”
“不过安平你且放心...这几日我会托关系去打点一番,等到你去王爷府以后...定不会被旁人欺负的...”
“这一切都是缓兵之际...哎,安平你别哭啊...为父再去想想办法!不过嫁娶一事...”
朱安平再也不想看见自己父亲这般惺惺作态,双眼紧闭止住了先前流下的泪水。
“爹...我嫁...”
朱安平能够这么快妥协,显然超出了她父亲的预料。
“当真!那真是太好...”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将内心想法说出以后,朱安平的父亲朝自己脸上来一记耳光!
啪——
朱安平对此只是自嘲地笑了笑,随后便起身朝着梳妆台方向走去。
她的父亲看着自家女儿如此懂事,立即向屋外招呼了一声,让婢女进来为朱安平整理衣冠。
就在这时,房梁之上突然传出了一阵响动,所有人抬头看去...发现竟是一名男子躺卧在了梁柱上。
朱安平的父亲顿时慌了神!
他刚刚心中已经盘算起了,日后如何去攀附燕王府的权势,结果这会自家女儿闺房之中藏有不知名男子...
这若是传了出去,自己心中的谋划岂不是付之东流?
“来人啊!将这小贼拿下!”
朱家家仆很快就涌入了朱安平的小院之中,就在所有人防备着那梁柱上的男子时,一枚腰牌从其手中滑落。
好巧不巧,刚好落在了朱安平的梳妆台前。
“燕王府”
其腰牌上刻就的三字,朱安平看得十分刺眼,她的父亲却是欣喜若狂。
后者连忙向梁柱上的男子鞠躬数次,就连刚刚的威严也被他抛之脑后,只剩下了商贾在官宦之前的谄媚。
“大人莫非就是...今日前来接小女前去燕王府的使者?”
“正是!”
“小女即将梳妆完毕,稍后大人便可将小女带走了...”
“朱老家主,就这般舍得?”
“怎会舍不得呢,小女能够嫁到燕王府...那可是我朱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更是安平她这一辈最大的幸事!”
“当真?”
“千真万确!”
“我看朱老家主的女儿,也无需打扮!我便将之带走了...稍后便送往燕王府,正好省去了那些繁文缛节!”
说罢,梁柱之上的男子只是一个闪身,在众人面前落地之后,其身上的黑袍随之一扬!
等到黑袍落下时,梳妆台前的朱安平,便已不见了踪影。
其父对于眼前这一幕,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惋惜,此刻对于他最为重要的,便是那枚“燕王府”腰牌。
他将之握住手心,脸上的笑意再难掩饰!
往后朱家便不只是...寻常商贾了,且看看十年、百年后,朱家在这北境还有谁敢争抢他们的利益。
只是用了一个女子,就能换得这样的机会,有何不可?
即便是自己的女儿,又如何?
为了朱家百年基业,牺牲掉一人,是她的荣幸!
......
等到朱安平重新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坐在了那大红花轿之中。
透过花轿两侧的窗口,她依稀可以看到窗外是那名刚刚将自己带走的男子。
“你当真是那燕王府的使者?”
“朱姑娘若是不信,此刻大可大声叫唤,说不定还能回到朱家...”
“我倒觉得...你像是一个变戏法的,方才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花轿上。”
“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朱姑娘此刻该想的,应该是之后如何在那燕王府渡过。”
“那燕王嗜杀成性的脾气,以及在他手上死了多少个妾室,这些我不是不知道...但既然离家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都说朱家长女一向深居简出,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买通院中丫鬟、下人,让他们出去打探一番,不就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
朱安平看着窗外御马之人,用了一种极其敷衍的语气回应自己。
她随即双手杵在膝盖上,以此托举起自己的脑袋,看向了另一处窗口。
而另一侧窗外的男子,像是察觉到了朱安平的不悦,立即再次开口出声。
“朱姑娘是觉得...在下刚刚应该再问问,你已经知道了燕王府是一处龙潭虎穴,为何没想着逃嘛?”
“为何不这么问呢?”
朱安平并没有转头,只是开口回应了一句。
坐于马背上的男子轻微咳嗽了两声,随后才接话说道。
“朱姑娘既探得了情报,又对朱家没有任何依恋,那自然是有了应对之法,我又何必再问呢?”
朱安平沉默不语,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声色。
好像...是这么一个理?
......
好景不长,即便朱安平为了应对嫁入燕王府一事,已经做足了准备。
但这位嗜杀成性、沉迷美色的炎阳燕王,其作为仍是超出了朱安平的想象。
此人入夜准备行房事时,会将休憩之所选在一处“别致”的院落当中。
此间院落除却正门以外,就再也没有一处通向屋舍的道路。
并且除了那一间四面镂空的屋舍外,整个院落就是一方囚笼,其中不乏有炎阳北境的各种巨兽。
夜色里...
囚笼当中的猛虎、凶狼以及恶雄,它们眼中升起的古怪光亮,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利刃,要将朱安平彻底站碎当场。
她被燕王府下人抬着送到了屋舍正中,最后只能凭借一身单薄衣服遮盖自身。
朱安平看着不远处,那早已褪去炎阳蟒袍,全身上下如同一个肥腻肉球的燕王,心中作呕的想法越发加重。
“来!”
那肥腻肉球的大嘴微微张开,从其中吐出的一阵热浪,让朱安平不自觉地去拉紧自己的衣物。
“你们这些商贾之女...当真是没有一丝教养!能够与本王在这月下欢好,当是你们的荣幸...”
此话一出,还不等朱安平如何作答,那肥腻肉球便抬手击打向了身后的囚笼。
铛铛——
随着囚笼外壁的震颤,先前隐匿在黑暗中的巨兽,纷纷走到了月色之下。
这些畜牲在多年的调教之下,自然不会对燕王嘶吼出声,它们在囚笼之中来回扫视着朱安平。
仿佛从这一刻起,她已经成为了它们的盘中之餐、饱腹之食。
只要燕王享受完毕后,它们就能饱餐一顿了...
就在那肥腻肉球向前走出几步,准备强行抓去朱安平的时候。
一道锁链猛地从囚笼缝隙当中射出,很快就贴着燕王的脖颈位置划过,最后没入了另一侧的囚笼之中。
作为炎阳一地藩王,这一辈子只输过一次的他来说,身上到底还是有一丝血性的。
燕王也不管脖颈上被划破的伤害,开始寻找着隐匿在黑暗中的敌人。
就在他转身去拿蟒袍边上的佩刀时,又是一道锁链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下...算是彻底激怒他了!
“有种就给本王滚出来——”
蟒龙呼啸的声响,自是惊动了看护在外的燕王兵卒。
燕王等到兵卒冲入院中后,正准备发号施令抓住可疑之人的时候,却发现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的兵卒,在这一刻看他的眼神...不对了!
“君飞羽何在!将此地的贼人拿下...还有将这几人也给本王拿下!”
“得令!”
熟悉的声音在朱安平的耳边响起,那道自从她进入燕王府后,就再也不曾见过的身影。
突然出现在了,她和那肥腻肉球之间。
就在他们两人都以为,君飞羽会奉命缉拿院中贼人的时候,她看到了出人意料的一幕。
那个名叫君飞羽的男子,竟是将手中长剑抵在了那位炎阳燕王的脖颈上。
朱安平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对当时的那一幕记忆犹新。
她曾经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思。
直到她从一个僧人手中,看到了一卷佛经摹本。
正面的佛经,是为一卷劝解沙弥的清规戒律...但其背后的诗句,且印证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