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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就是上一次土地清丈,就将所有隐户都清丈清楚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

其次,就是在各土司下辖的人口。都没有在清丈之中呈现出来了,比如贵州的户口数只有两万户。

诚然,贵州是一个穷地方,但是贵州再怎么穷,也是一个大省,怎么可能只有这两万户,最多十几万人,往大了说十几万,还没有一个北京人多。

这而大量拥有土司的不仅仅是贵州,云南,四川,广西,新入版图的西藏,两疆,都有大量的数字都没有统计。

还有一些王府侵占人丁,军户等等,各种各样的特权侵占。还有那些遍布天下的土匪山贼,也是人。

具体大明有多少人?朱祁镇也不是太清楚,但是他通过盐税估算,有一点是确定的,大明人口一定是超过一个亿的。至于一亿多少,朱祁镇就不知道了。

所以,按工业社会来配比,吃国家财政的人,大概在三四百万之数,并不是太多的。

当然了,朱祁镇也不会要太多,吏员的待遇提了上来,其他方面朱祁镇就准备找回来了,只是这些事情,不是而今可以说的。

李秉所言的另一个方面,就是官僚机构的自我繁殖了。

这即便是现代也是不大好办的事情。难道全天下的临时工都是国家允许吗?

朱祁镇说道:“李卿之意,朕深知之,而今胥吏增白役,谁能制止?但是如果吏员,则入朝廷编制,就有办法限制了。其实这一件事情你不来找朕,朕也要找你的,而今大明吏员数量也有好几万之多了,一直以来吏员编制都是一个没有确定的事情。你掌吏部,正好制定一套法度,地方吏员归谁管,中枢的吏员归谁管,如何限制编制扩张,这都是吏部的事情。卿清正廉明,定然不负我所望。”

这一件事情其实也是朱祁镇一直想做的事情。

小规模的胥吏改为吏员已经开始了。

但是,这么多吏员该怎么管理?与大明原本的体制无缝连接,这也是朱祁镇所不能做的事情。

李秉在推行考成法上很是得力,朱祁镇本来就想让他做这一件事情,创立大明的《吏员条例》,或者说《吏员法》。

只是李秉本来就反对这个,此刻又怎么愿意为朱祁镇做事。他立即说道:“陛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

在李秉眼光之中,大明体制最好固定在洪武初年,一切的变动与改革,都是恢复洪武初年的种种制度为上。

但是朱祁镇眼中一切都要向工业化过度。社会管理决计不能像之前粗枝大叶,必须越发精细化。

不能让社会制度本身限制了工业化的发展。

记住是工业化,而不是资本主义。

这两者并不能划上等号。

朱祁镇说道:“卿所说,朕都知道,只是有一件事情,你有没有想过,我记得没错你是正统元年进士。”

李秉说道:“臣正是。”

朱祁镇说道:“你们那一科进士,全部授官了吗?”

李秉说道:“没有。”

朱祁镇说道:“天下承平以来,参加科举的人数来越多,每一科进士三百与人,举人不过七百人上下。但是天下耕读之人有多少?数不胜数。”

“而每年朝廷的官位也是有限的。”

“甚至连三百进士,也无法安置,此事朕甚为忧之。”

科举制度之中,从秀才到举人到进士都是有定额的。秀才的定额就不说了,如果单单看举人定额,似乎觉得举人考进士,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却要将历代的举人加在一起。

但是即便如此,举人考进士考中的概率最多的在十分之一,当然了,这个数字只是一个例而已。

所以对很多江南,江西,浙江,这些科举大省的考生,最难的事情,甚至不是靠进士,而是考秀才。

因为童生没有名额限制,只是一个考试资格而已,从录取率来说,江南某些县考中江南某些县的秀才,要比考进士都难。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唐伯虎的江南才子的含金量,他可是苏州府试第一,应天府乡试第一。

如果对寻常人来说,他未必能明白朱祁镇所说的忧虑是什么。但是李秉作为大明的吏部尚书,长期从事吏部人事工作。他自然有这政治敏感度。

首先要确定一点。

科举制度是用来做什么的?

如果仅仅说为国选才。那只能说只看到第一点。

笼络人才,维持朝廷国家统治,让天下能人志士都投入在科举这一条路上,就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作为科举最顶端的进士都无法安置进官场做官,只能赐金还乡,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当然了,这有些个人问题,有些考了一辈子,七老八十了,终于中了进士,难道还要朝廷效力,无非是要一个进士牌坊,改换门庭而已。

但是有些人却是想进入官场,但是除却是科名很好的人,已经有一些进士无法做官,或者等待授官,要等上好几年才行。

进士尚且如此,举人就更不好说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科举并不是越难越好的。

李秉想明白这一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该怎么说?

虽然这些吏员大多都是从学校出身的,但是这些从学校出身的吏员,与考科举的有些差异,但是大体都是同一个群体。

但凡能考上科举都不会去考学校。而在制定吏员章程的时候,朱祁镇也没有否定秀才举人可以充当吏员的资格。

朱祁镇一张嘴,明明是自己对社会的改革,但是说出来,就好像是为天下不第的士人找工作一般。李秉而今能说一个不字,出去之后,定然会被不知道多少人指着脊梁骨骂。

朱祁镇这也算是做了一个分化。

毕竟真正大户人家出身,即便是科举不成,也不会想去做什么吏员的,但是对于贫寒的士子,如果科举不成,谋一个吏职,也足以养家糊口。真有才能未必不能从最底层做到内阁之中。

面对士大夫集团这个庞然大物,朱祁镇也不好硬来,分化的手段,自然要用上了。

朱祁镇语重心长的说道:“李卿,朕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问题,但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

李秉能混到这个地步,自然知道朱祁镇那些话是真的那些话是假的。朱祁镇所言科举之事,或许不是假的,但是朱祁镇变革之心,也同样不是假的。

同样一件事情,从不同角度来看,就有不同的利益关联。

李秉虽然被朱祁镇将一军,而今不好辩驳,但是李秉如果真信了朱祁镇的话,那才是见了鬼了。

只是而今已经失了一招,再加上他毕竟是臣,而朱祁镇是君,他只能说道:“臣愚钝,不明白陛下之深意。只是六十万吏员,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他的政治理念一点也没有动摇。

朱祁镇也不在意。不过之前是李秉进攻,而今却是朱祁镇进攻了。

朱祁镇说道:“李卿说的没错,全部改为吏员朝廷负担太大,只是朕也是不得已,科举出身的官员,看似掌控大权,但是对付胥吏之上,却是很难下手,但是百姓最先接触的从来不是官,而是这些胥吏。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秉听朱祁镇此言竟然是在否定,官员不能有效的管理胥吏。这是在否定科举出身官员的能力,也是在否定他作为吏部尚书的能力。似乎将所有的官员都贴上一个不合格的标签。

李秉必须说话,他说道:“陛下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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