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潮后的海滩像块被水洗过的花布，褐色的礁石露着湿漉漉的背，浪花卷走了昨天的脚印，留下一滩滩亮晶晶的水洼。小老鼠灰灰拖着根海藻枝，正忙着在沙滩上画圈圈——它想画个大蛋糕，等着涨潮时看海水能不能“烤”出甜甜的味道。
“哎哟……”一声细细的呻吟从礁石缝里飘出来，像两片贝壳碰在一起的声音。
灰灰竖起耳朵，尾巴尖轻轻抖了抖：“谁呀？藏在石头后面装海螺吗？”
“我不是海螺……”一块灰扑扑的硬壳动了动，露出条珍珠色的细缝，“我是牡蛎阿白，潮水退得太急，把我留在这儿了。”
灰灰凑过去，鼻子碰到了冰凉的壳：“呀，你的壳上全是青苔！像穿了件长霉的背心。”
阿白叹了口气，壳缝里渗出一小滴海水：“再晒下去，我的背心就该变成烤饼干了。海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灰灰用前爪扒拉着沙子，圆圆的眼睛转了转：“我昨天看见潮水涨到那块长着紫海草的石头边，现在离你还有三步远呢。”它踮起脚尖望了望，忽然拍了下爪子，“有办法啦！我可以把你推到海水里去！”
“推我？”阿白的壳晃了晃，“我比你重十倍呢，你看我肚子里还藏着颗小珍珠呢。”
“珍珠？”灰灰的胡须兴奋地翘了起来，“是亮晶晶像星星一样的吗？”
“嗯，是我用沙子磨了好久才磨圆的。”阿白的声音里带着点骄傲，又很快低落下去，“可现在要是晒死了，珍珠也会变干的。”
灰灰不再说话，蹲下来用爪子推阿白的壳。可阿白的壳像生了根似的，只在沙子上蹭出道白印。“嘿呀！”灰灰憋足了劲，连尾巴都绷直了，阿白却只是微微动了动。
“别白费力气啦，小老鼠。”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的石头下传来，“去年有只螃蟹想搬牡蛎当房子，累得钳子都歪了，也没搬动。”
灰灰扭头一看，是只背着壳的寄居蟹，它正用大钳子夹着块海苔啃。“那怎么办呀？”灰灰急得在原地转圈，“阿白会干死的！”
寄居蟹慢吞吞地说：“等下一波潮水呗，可还有两个时辰呢。”
阿白的壳缝又渗出几滴水，这次不是海水，是它急出的“眼泪”：“我感觉壳里面越来越干了……”
灰灰忽然停下脚步，盯着阿白壳边的一小滩水洼。“对了！”它蹦起来，“我可以给你运水呀！用贝壳当小桶！”
它飞快地在沙滩上跑起来，爪子扒拉着碎石堆，终于找到个碗口大的扇贝壳。“看好了阿白，我去那边的水洼舀水！”
灰灰用前爪抱住扇贝壳，摇摇晃晃地跑到最近的水洼边。贝壳太沉了，它只能用嘴叼着边缘，往贝壳里舀水。咸津津的海水溅到它胡须上，凉丝丝的。它叼着盛满水的贝壳往回跑，可没走两步，水就晃掉了一半。
“这样不行，”寄居蟹摇摇头，“你来回跑十趟，水都不够润润它的壳。”
灰灰把剩下的水倒进阿白壳缝里，累得呼哧呼哧喘气：“那……那我再找个小一点的贝壳？”
“等等，”阿白忽然说，“灰灰，你看我壳底下是不是有块湿沙子？”
灰灰趴下身子一看，果然，阿白壳底的沙子还是潮乎乎的。“是呀，像块吸饱水的海绵！”
“那你帮我把周围的干沙子挖开，”阿白的声音里有了点力气，“让湿沙子保住我壳里的水分， maybe 能多撑一会儿。”
灰灰立刻用爪子挖起来。沙滩的沙子又细又软，可挖深了就变得黏糊糊的。它的小爪子很快沾满了泥，肚子上的毛也蹭湿了。寄居蟹看了一会儿，忽然用大钳子扒拉起沙子：“算我一个吧，总不能看着你累死。”
两只小爪子和一只大钳子飞快地刨着，很快在阿白周围挖出个小坑，湿沙子堆成了一圈矮墙。阿白的壳被湿沙子裹住，果然没再渗出“眼泪”。
“谢谢你们……”阿白轻声说，“可潮水怎么还不来呀？”
就在这时，一只花背蜥蜴从礁石上窜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阿白的壳：“哟，这儿有顿现成的午餐！”
灰灰吓得跳起来，挡在阿白前面：“不许你吃阿白！它是我的朋友！”
蜥蜴舔了舔舌头：“朋友？一只老鼠和一只牡蛎做朋友？真是笑话。我只要轻轻一撞，它的壳就开了。”
“你敢！”灰灰竖起全身的毛，虽然它的身子还没蜥蜴的尾巴长，“我……我会咬你的爪子！”
寄居蟹也举起大钳子，挡在灰灰旁边：“还有我呢，我的钳子夹起东西来可疼了！”
蜥蜴愣了愣，好像没料到这两个小不点儿会挡路。它往前爬了两步，灰灰“吱吱”叫着扑上去，在它爪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蜥蜴疼得缩回爪子，甩了甩，看见灰灰眼里凶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寄居蟹张开的大钳子，忽然“嗤溜”一下跑回了礁石缝里。
“呼……”灰灰瘫坐在沙地上，爪子还在发抖，“它……它被我们吓跑了。”
阿白的壳轻轻震动着，像是在鼓掌：“灰灰，你真勇敢。”
寄居蟹也放下钳子，喘着气说：“现在知道了吧，小不点儿也有大本事。”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忽然泛起白光，一道细细的浪边卷上了沙滩。“潮水来啦！”灰灰跳起来，指着越来越近的海水。
浪花像条银色的毯子，慢慢铺到阿白的小坑边。阿白的壳浸进了海水里，立刻“啪”地张开一条缝，欢快地吐着泡泡：“海水！是海水呀！”
灰灰和寄居蟹帮着把阿白周围的沙子扒开，让海水更快地涌进去。阿白随着潮水轻轻晃动，壳上的青苔在水里舒展开来，像重新穿上了件绿裙子。
“灰灰，”阿白在水里晃了晃壳，“我把那颗珍珠送给你吧，谢谢你救了我。”
一颗圆圆的、像月光凝成的小珍珠从壳缝里滚出来，落在湿沙子上。灰灰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捧起来，珍珠凉凉的，还带着海水的味道。
“可是……珍珠在海水里才会亮晶晶呀。”灰灰想了想，又把珍珠轻轻推回阿白的壳里，“你帮我保管吧，等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看好不好？”
阿白的壳“啪”地合上，声音里带着笑：“好呀，那你要常来哦，我请你吃壳里的海水面包。”
潮水越涨越高，阿白随着波浪向深海漂去，壳上的珍珠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就像一个小小的约定。灰灰站在沙滩上，朝它挥着爪子，直到那片灰壳消失在蓝莹莹的海水里。
寄居蟹用钳子戳了戳灰灰的背：“喂，小老鼠，现在知道了吧？有时候交朋友不用看个头，要看有没有一颗热乎的心。”
灰灰点点头，爪子还留着珍珠的凉意。它低头看了看沙滩上的圈圈，忽然觉得，今天画的蛋糕比任何时候都甜。海风轻轻吹过，带来了阿白从海底传来的悄悄话，好像在说：“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块陆地上的饼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