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每一次上前线，谢砚北都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
可是以前没有纪轻舟，他孤身一人，就不曾有畏惧。
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他从来都不畏惧牺牲，只是会害怕，真的留下纪轻舟以后她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沈淮之长舒一口气：“我知道现在不应该跟你说这些话来扫你的兴，但是有的时候还是要提前和家里讲清楚，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总好过真的发生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告别。”
沈淮之曾经在面对父母的时候，已经经历过这些。
知道他们的身份特殊，所以每次分离，他都当做是最后一次贱卖女。
因此，身边的每一个人，沈淮之都不愿意让他们留下这样的遗憾。
“我知道，我早就已经看淡了生死，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也这样过去了，可是现在我的腿又好了，组织需要我们，我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谢砚北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始终都望着山的方向。
他不知道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可是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平息？
保家卫国他从来都不曾后悔，如果真的有什么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纪轻舟和他母亲。
她们两人身体都太差了。
沈淮之淡淡道：“先不要想这些了，不管发生什么，总归要乐观一些，你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就好，我看轻舟和你妈相处得很好，只要你平安就好。”
谢砚北当时听着沈淮之这些话，沉默没有回应。
只是此刻他想起来这些事情，在低头看向纪轻舟的睡颜时，心里却满是愧疚。
纪轻舟明显是预感到了什么，她最近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总是说着一些很惆怅的话，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
“轻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这是他藏在心里许久的人，如今成为了他的妻子，他只想要好好的呵护。
可是他和寻常人不同，他还肩负着更重的担子。
纪轻舟轻轻翻了个身，梦里她紧皱着的眉头没能舒展开。
谢砚北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皎洁的月光下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外面的气温骤降，可是抵不过两颗紧紧爱在一起的心。
如果有万一，他死也要死在她的身边。
*
这两天没有下雪，天气有些回暖，卫生院里没有那么忙碌。
纪轻舟像是在赶着什么进度一样，生怕解放军们先走了，和彭老制作药丸的进度也提升了许多。
“师父，眼看着天气就暖和了，这些好像用不太上了，我想着把我们的方子再改进一下，到了夏天更容易保存，这样我们明年就不用再重新做了。”
纪轻舟把这些晾干了的药材重新收了进去。
今天的太阳不错，药材需要分批次去晾晒。
她手脚麻利，旁边的彭老只管指点。
“你的想法不错，不过怎么解决也是个难题，到时候我们好好想一想，要是真的能够长时间保存，以后到了冬天，我们就不会这么忙了。”
彭老在这个地方几乎奉献了半辈子，看着这里的人生活一点点的好了起来，可是卫生院里的药品却没有涨半分价。
纪清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悄悄地从纪轻舟身后绕出来。
“一般保质期长的食品里面都会有防腐剂，我们可以考虑在药品里加这些东西。”
纪轻舟摇了摇头，很快否定了纪清婉的这个想法。
“有一些食品确实可以添加防腐剂，但是咱们的这些药材不可以，每一样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其中大部分药材都对防腐剂有抗药效用。”
更何况，不管是用的东西还是吃的东西，大部分摄入了防腐剂，总归会有一些副作用。
彭老看着她们姐妹两个人在外面研究，自己去了病房里。
最近病房里的伤员明显有所减少，除了一些老年人之外，大家都在外面赶进度。
天气一回暖，春天也就不远了，到时候又是忙碌。
忙过了一年冬天，下乡的这一批知青会陆陆续续有回京城名额。
彭老记着每个人的身体状况，想要最后给他们做体检。
“今天村子里可热闹了，我过来的时候还看见王大姐和李嫂子她们坐在一起商量着要给解放军送一些什么东西呢。”
纪清婉在旁边帮着纪轻舟撑袋子，药材散发出一股独有的香味。
纪轻舟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很喜欢这样的气味。
“送东西？他们不是有什么制度吗，说是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到时候要是让组织上知道了，他们可是要受罚的。”
纪轻舟继续盯着这些药材，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太阳。
外面的太阳真大，去年那些陈旧的药材可以再拿出来晾一晾，到了今年夏天又可以重新入药。
纪清婉帮她拍干净了身上的土，又用手在鼻子面前轻轻挥了挥，阳光下尘土清晰可见。
“咱们到时候偷偷塞到他们的车上就好了，文物都已经开采完了，妈可能很快就要回城了，我看你这段时间好像比较忙，你要不要找时间过去看一下？”
她们母女今年第一次见面，虽然曹韵芝来了这里很长时间，可是因为工作原因，两个人并不常相见。
等到她们再回到京城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纪轻舟微微愣了愣，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凝重。
“要去看一看的，我还给妈准备了东西。”
纪清婉看了一眼，纪轻舟黑眼圈有些重，她最近好像有些休息不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好像压力很大的样子，妈还没走，你要是心里真有什么，可以跟妈妈说的。”
纪轻舟摇了摇头，大概是被纪清婉说到了点子上，她脸色有些发白。
最近她做梦频繁，而且大部分是和谢砚北有关的。
有一些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还有一些是谢砚北遇害的梦境。
因为那些梦太真实，以至于她每次睡着的时候，看到谢砚北血淋淋的模样，都胆战心惊。
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就不敢入睡，最近总需要谢砚北在身边她才能够睡得好。
“可能是前段时间太忙，有点累到了，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这种事就不要跟妈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她说着，又扬起嘴角：“更何况我自己就是医生，如果我都没有办法，还有谁能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