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蔚然暗叹一声果然瞒不住她，整了整衣袖，迈着从容的步伐从树后走了出来。
瑟瑟脸色臭得不能再臭：“你这个臭道士，到底想干嘛！”
“来打声招呼罢了，我就住在山脚下的老林村，咱们也算邻居了。”徐蔚然的笑容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笑得瑟瑟浑身发毛。
臭道士有毛病吧！
徐蔚然朝着白虎行了个礼，风度翩翩道：“我叫徐蔚然，道号明心。”
说完，他眼中隐隐带着期待，视线紧紧锁在白虎身上。
奈何白虎没有半点反应，眼神平静似水，毫无波澜。在听完他的名字后还抖了抖耳朵，跟瑟瑟吐槽：“他说他叫什么，虚伪人？”
“噗嗤！”瑟瑟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趴在白虎背上。
白虎一脸纳闷，笑什么呀，她的确是听到这道士这么说的。
“是徐蔚然。”他也不气，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力求让白虎听清楚，“徐，安行也。池流清净，草木蔚然。”
白虎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也不耐烦听他掉书袋，翻了个白眼转身对瑟瑟说：“走走走，耳朵疼，脑袋也疼！”
那日后，小鬼有白虎瑟瑟在背后出招，将三五斤折磨的叫苦连连。
而三五斤时常有徐蔚然在旁指点，与小鬼势均力敌。
有时候打不过，小鬼又跑过去抱着瑟瑟大腿哭，一边哭还一边将鼻涕擦在瑟瑟裙子上，气得她将小鬼暴揍一顿。
过后，瑟瑟又觉得自己好歹是这一片的山大王，手底下的小鬼们遭受欺负，她这个老大哪有不找回场子的道理？
瑟瑟将小鬼往白虎背上一扔，自己也坐了上去，雄赳赳气昂昂地指着前方：“走！”
他们找到三五斤的时候，他正在练习剑术。
薄薄一把桃木剑被他舞得虎虎生威，一招一式暗藏力量，劈砍在百年老树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剑痕。
他大概是练了许久，浑身上下都是汗，干脆脱掉上衣围在腰间，动作时背上肌肉拉动，汗珠从沟中滴落。
白虎一双眼睛都看直了，她看了看三五斤健硕的手臂，紧紧绷着的背部，蕴含着力量的青筋，偷偷滋溜了一下口水，小声说：“吃起来，一定很有嚼劲！”
不远处，正在指点三五斤剑术的徐蔚然已经察觉到她们的到来。
却只见白虎好似盯着三五斤看呆了，那眼神黏在三五斤身上移都移不开。
他眼神一暗，闪身来到了白虎面前，正好挡住了三五斤。
白虎还在欣赏美食，就这样被打断了，气得她直哼哼，热气从鼻子里喷出来，就连徐蔚然都感受到了热度。
他站得太近了，近的伸手就能触摸到白虎湿漉漉的鼻子。
他怎么敢的！就不怕一口吃掉他吗！
白虎对着徐蔚然龇牙咧嘴。
徐蔚然微微一笑：“二位怎么来了。”
瑟瑟仗着坐在白虎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蔚然，一声冷哼从鼻子里发出来，故意拉长腔调：“听说，就是你的徒弟欺负了我家小鬼？”
三五斤停下动作，擦了把下巴的汗，朝她们所在方向看去。
小鬼趴在瑟瑟肩头，趾高气昂地对三五斤做了个鬼脸。
三五斤差点气笑了，他跟这小鬼你来我往打了一个多月，现在是发现打不过他找人来撑腰了。
徐蔚然笑眯眯地看向小鬼，他身上那股气息吓得小鬼躲了起来：“不过是小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当不得真。”
白虎看了看身高九尺浑身腱子肉下巴长了胡须的三五斤，又想了想已经在山头作威作福三百年直到瑟瑟来被打服了才听话的小鬼，陷入了沉思。
这道士，是不是没见过真正的小孩子啊？
“对了，这都快中午了，二位还没吃午饭吧？”徐蔚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变法儿似的从草丛里拖出一个竹篓，一脸真诚地推荐，“要尝尝吗？”
瑟瑟盘腿坐在白虎背上，不屑一顾。
眼瞧着饭点到了，白虎已经开始感觉肚子空空了。
虽说她是修行千年的大妖，但一直没有禁口腹之欲，这是她漫长妖生里稀少的乐趣之一。
眼看着白虎似乎有些蠢蠢欲动，鼻子一嗅一嗅，徐蔚然干脆打开了竹篓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露给白虎看。
白虎伸头一看，嫌弃地连连倒退。
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再不济也得是块肉啊！
谁知道，竹篓里竟然装着数十只田里才有的癞蛤蟆！正一只叠着另一只，在吐着泡沫。
“你这臭道士你有病啊！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恶心死了！”白虎气得破口大骂。
徐蔚然一怔，接着有些伤心地低下头，看向竹篓里那些他寻找了许久又亲手挖出来的林蛙：“这些……不好吗？”
这些，可是在当年大旱之时救过他的命。
这些，还是当年的她一只只挖出来给他吃的。
他整个人肉眼可怜的失落，声音也轻轻的，白虎压根就没听清楚。
她闻到的全是湿润土壤特有的腥味，连连骂几声有病。
三五斤看不下去了，大跨步走到徐蔚然面前，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师父前面：“不吃就不吃！你这畜生懂什么！林蛙在结冰时冬眠最好吃，一口咬下去全是油和籽。师父特意挖出来的，你懂个屁！”
听着他的形容，白虎实实在在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特别讨厌这种摸起来滑溜溜的东西，癞蛤蟆也是，蛇也是，讨厌到夜里睡不着。
“拿远点你个蠢货！”白虎气得吱哇乱叫。
徐蔚然幽幽叹了口气，将竹篓盖上：“你不喜欢，我便扔了吧。”
瑟瑟抓紧白虎脖子上的长毛，生怕她一个激动把自己甩下去。
她看了眼黯然神伤的徐蔚然，觉着这人怎么开始茶言茶语了。
“林蛙虽然外表丑陋，但在食物贫瘠的冬日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我挖出来太早都还不够肥，更别说在荒年，是救命的粮食……”徐蔚然失去了向来从容的笑容，眼中无光，“或许我就像这林蛙，平平无奇自然不会被注意到，甚至会被讨厌，寻常时候也没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