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她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来，挡在瑟瑟和徐蔚然中间，朝着他龇牙咧嘴，发出警告的讯息。
她高了，也壮了，一举一动都带着令人心颤的王霸之气。
徐蔚然痴痴地看着眼前白虎，像是不知道她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一样。
白虎才不认得他，只知道这道士闯进老林山对着瑟瑟动手，怕是要收了她俩。
“滚出去！”白虎低低怒吼一声。
徐蔚然反而笑了，这熟悉的声音，从前还带着许多嫌弃。
白虎小小的脑子压根思考不了眼前这个臭道士为什么笑，爪子在地上烦躁地刨了刨。
不是吧这人有病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三五斤生怕师父一对二会吃亏，连忙拔出腰间的桃木剑，哪怕十分害怕，还是举着桃木剑，死死挡在师父面前。
他就是一个学艺不精的凡人，白虎连眼神都懒得多分他一个。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村庄深处走了出来，插入这场战斗。
那老人家驼着背，干枯瘦弱的身躯被洗到发白的蓝布衣遮盖着，拄着拐杖的手背只有皮没有肉，用力到青筋凸起。
怎么瞧都是一个风一吹就会倒的老人，白虎反而收起了气势，站回到瑟瑟面前。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瑟瑟与白虎：“二位，这是老头子请来的客人，就算是卖老头子一个面子，别打啦。”
瑟瑟和白虎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向了山林。
三五斤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桃木剑插进腰间时，那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直到白虎的身影消失在深林里，徐蔚然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转而好奇地看向老人家：“多谢老人家解围。”
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师徒二人与这老人家根本不认识，可老人撒谎为他们解围，而那一鬼一虎也愿意卖老人一个面子。
都心照不宣的默认了这个谎言。
“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冲突不是好事。”老人家笑着摆摆手。
徐蔚然又看了眼除却眼前这个老人再也没有第二个活人出现的村庄，问：“您住在这儿吗？”
老人抬头看了眼天色：“随我回家里，慢慢说吧。”
徐蔚然这才发现，天快黑了。
白日里的老林山本就恼人，入夜后的老林山，就连徐蔚然也不想进去。
老人的屋子在村尾，要路过二十来户院子才能走到。
而一路走来，那些院子安安静静冷冷清清，分明是没有人生活的样子。
比起那些看似整洁干净的院子，老人的屋子更加有烟火气。
破破烂烂的篱笆墙，堆在角落里的柴火，在院子里到处踱步的公鸡，躲在角落里睡觉的黑狗，挂在屋檐下的蓑衣，一切都看起来很平凡，就想一个普通老人过着避世的生活。
可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拿个东西都手哆嗦，身边却无子女后代陪同。
直到徐蔚然不小心看到了放在门后靠墙处的一盏灯笼，心中多了一些猜测。
老人从屋内取出水壶和两个杯子，招呼二人坐下。
“今日天色已晚，二位就在老头子这里歇一晚，明日再离开吧。”
老人家样的鸡又凶胆子又大，看到外人竟然敢扑棱着翅膀朝脸上飞。
三五斤好歹也是干过农活的，面无表情伸手一抓，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就被抓住了两只翅膀，仍由他如何挣扎如何鸣叫都没有用。
角落里的大黑狗抬起脑袋看了眼，起身走进了屋子里。
徐蔚然看得满眼笑意：“老人家的鸡倒是护主。”
“胆子大而已。”老人家笑呵呵道。
三五斤松开手，那只公鸡落荒而逃，只能站在篱笆墙上用它自己才听得懂的话骂人。
“一路上瞧来，村子里似乎特别安静，就只有您一人住在这里吗？”徐蔚然干脆坐下，同老人家聊起了家常。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外人，老人家也很乐意同徐蔚然聊天：“我年纪大，你要是不介意，喊我一声冯大爷就是。村里的人早些年都搬走了，不过我也不算一个人住在这里，日子不无聊。”
想到山上的那些，徐蔚然哈哈一笑：“怎么旁人都搬走了，您就没搬呢？住在大山里总是不方便的，而且我也没有看到您的家人。”
冯大爷看了一眼徐蔚然，不语。
徐蔚然又道：“您坚持不离开，也是有您的道理。可如今剩您孤身一人，继续坚持又有什么用。”
冯大爷幽幽叹了口气：“我原本有个小孙儿，病死了。要是活着，或许就像你这么大，也能替我做事，或许我这会儿就在家中颐养天年呢。”
他又苦笑一声：“可世事无常，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孩子啊，我守了一辈子，守的，是我的忠义！”
三五斤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他巴巴地看向师父。
徐蔚然眼中露出佩服，朝着冯大爷拱了拱手：“向来守墓人最难做，代代相传没有尽头。您能守到这个份儿上，在下佩服。”
公鸡，黑狗，还有寻常人家里不会出现的白灯笼，都在说明的眼前这位老大爷的身份。
他是一个守墓人，一个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也不会离开的人。
三五斤瞪大眼，环顾四周。
从院子里看出去，到处都是山，起起伏伏高低错落的大山，在夜幕下就像怪物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什么。
在这种鬼地方？有墓？
一般来说需要守墓人的都是达官贵族的坟墓，再不济也是富贵人家的祖坟。
可埋在这种地方，不怕影响家中风水吗？
三五斤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冯大爷没生气，笑着同他解释：“我已经是家中第十六代守墓人了，从前的老林山不是这样子的，也算是个风水极好的。你猜的没错，这里埋着的是个大官，是当年大旱最严重时，天下遍地尸体时敢上谏帝王，为百姓谋取生机，最后结束了那一场旱情的大官！”
徐蔚然眼神闪烁，天灾也是凡人能化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