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鼓着嘴巴捣弄几下，吐出了一颗幽绿色的珠子。
大雁低头拾起珠子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定睛一看。
珠子里显出遑罗一张临死前愤怒不甘又恐慌的脸，他的一缕魂魄被锁在了这颗珠子里。
“走吧。”白虎扭头向院门口迈去。
“……嗯。”
老柳树桩前，美人环视了一圈，双翅未动脚下生风，那股风将她托上了半空中，将整个柳城一览无余。
虽然那位大人这么说了，可她最是知恩图报的，吃了人家的祭品就要帮人家把事儿办好了。为了避免有小鬼藏在某个疙瘩角没离开，陆大夫神打算再施个咒法清扫一下。
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小小的光球在她指尖慢慢凝聚。
白虎驮着大雁奋力奔驰，穿过大街小巷朝着城门口用最快的速度赶去。
此时月亮越来越淡了，天边已经爬上丝丝缕缕的光亮，天空的颜色也由深转浅。
这一夜几乎没有人睡，有胆子大的开窗偷偷看去，被街上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子吓了一大跳。
随着时间越长，光球越来越大，最后大到将陆大夫神的整个脑袋都遮住了。
她睁开眼，嘴里吐露出最后一个音节。
一瞬间，大雁从心底听到一声巨响，响得她心肝颤颤。身后突然掀起一阵狂风，那风宛如化作实体的白刃朝她袭来。
猝不及防的，大雁来不及抵抗，被这阵狂风掀翻，从白虎背上滚落下去，一直飞出几里外狠狠撞在一棵大树上才停了下来。
白虎及时匍匐在地才避免了被吹飞，它回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柳城城门，心有余悸。
大雁捂着胸口，想爬起来又没有力气，干脆躺在地上，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
说是一阵狂风，可附近的大树都没受到任何影响。除了身边这棵被她撞得落了一地叶子，其他都还好好的矗立在那儿，树影摇曳。
天上突然出现一个个黑点点，以非常优美的姿态从她眼前飞过。
她眯起眼前，那几个黑点点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嘉青从树后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拍落在身上的树叶。
大雁斜斜看了他一眼，努着嘴问：“怎么回事儿。”
嘉青只给躺在地上的她看了本子上的某页。
大雁眯着眼一字一句念了出来：“陆大夫神……”
刚刚那阵狂风正是陆大夫神造成的，光球炸开的一瞬间，以她为中心狂风横扫了整个柳城，藏匿于各个角落的小鬼全被吹了出来，无一幸免。
也是因为陆大夫神知道嘉青还在城里，狂风的威力并没有大到触之即死，仅仅是将小鬼们重伤了之后扔出了柳城。
大雁是在最后一刻狂奔出了城门，虽然遭到波及好歹伤势不重。
她面无表情地弄清楚了一切，伸出胳膊：“拉我起来。”
嘉青瞥了她一眼。
“……我腿软。”
“出息。”
缕缕金光从云层里露出了，太阳一点一点从山背后爬上来。
大雁趴在白虎背上脑袋一点一点，整个人被晃得没了脾气。
“我没有问到黑书的下落。”
“没事，”嘉青手里捏着那个幽绿色的珠子，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在珠子上一点，给珠子加了层结界，“有他的一缕魂魄在，我们可以循迹而去。”
大雁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再也懒得开口。
她这副样子委实没出息，报仇的时候跩上了天，结果最后因为不小心被误伤到了变成现在这般不死不活的样子。
嘉青干脆快走几步，走在前面，眼不见为净。
大雁躺在白虎背上又等了一会儿，将那股恶心劲压下去，抬起脑袋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嘉青没有回答，反而停下脚步。
白虎跟着停了下来，大雁扭头看去。
山林郁郁葱葱，山那头的桃花树依旧开得很好。
毕竟是自己蜗居了几十年的老林村，突然就要走了大雁还是有些不舍得的。
她看着嘉青若有所思的背影，嘿嘿一笑：“你不会是不舍得了吧？”
嘉青没有回答，依旧凝视着山林。
大雁拍了拍白虎的脑袋，白虎驮着她靠近嘉青。
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粉红色，嘉青回身。
是大雁。
她极其滑稽地趴在白虎背上，一只手拿着一枝桃花费力地举到嘉青面前。
“呐呐给你，算是做个念想吧。我昨夜下山前折的。”
“…………”嘉青抬手，当大雁以为他要接过的时候，嘉青用手背推开了桃花枝，正色，“不，我只是在想，老林山里的鬼怪我是不是都记全了，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老林山里可是住了十几种小鬼啊！”
“你知道的挺清楚。”嘉青低头看她。
大雁带着点小得意地抬起下巴：“那是当然，我在老林山称王称霸几十年，手下的小弟当然要都认识的。”
说到自己的光荣事迹，她滔滔不绝：“我们相处的跟兄弟姐妹似的，他们每个叫啥长啥样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看你看，他们知道我要离开了都来送我了吧！”
嘉青抬头看去，两旁的山林里在明在暗藏着许多精怪，一个个都朝着二人行注目礼。
可嘉青瞧着，怎么一个个都是大难不死死里逃生终归自由的庆幸表情呢？
有的鼻青脸肿抹泪挥手帕，有的捂着嘴巴藏不住脸上猖狂的笑容，有的干脆与身边的厮打在一团。
“对了，你还没说咱们要去哪儿呢。”
嘉青望着手里的珠子，缓缓道：“重夜城。”
柳城迎来了天明，人们纷纷出门相互慰问。
柳城的这一天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胡府。
胡府的姨娘难产而死，胡老爷更是不知所踪下落不明，接生婆说他被老虎吞了，众人只当她疯言疯语。
阿难小心翼翼将柳枝插在老柳树桩旁边的土里，抬头去问三五斤：“师傅我们也要走了吗？”
“嗯。”
阿难舀了一瓢水，浇灌着柳枝，轻声说了声再见。
他知道，若干年后这小小柳枝会长高长大，继续庇佑着这一方乡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