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个少年,身份非常的尴尬。
他出身一个小贵族之家,但却是庶子,而且还是他父亲与一只狐女结合之后生下来的孩子。
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意外看见了自己母亲的真身,让白狐女不得不提前回到森林深处,只留下了寥寥数句歌谣给年幼的他。
失去了母亲,他又不得父亲的宠爱,长大的过程自然不是一帆风顺。
事实上,他的处境一直都很卑微。
以这样的身份,发出那种哀叹,不亚于一个乞丐操着皇帝的心,惹来嘲讽也是必须的。
也正因为如此,少年才从不在人前显露出这个姿态来。
当然,这也不是他害怕被嘲讽。
实际上,偌大一个光明城,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入他的眼。
看似身为卑微的少年,却有着广阔的胸襟和格局。
不过心胸再如何的不凡,也无法改变少年从身份到力量的卑微,以及他现在面临的一个选择。
身份卑劣的他,莫名被一支大势力的前任首领看中,想要将其收为弟子,并且传授衣钵。
如果换了旁的少年,面对这种堪比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就答应下来再说。
但他,却是先拖延了一日。
看他如今这模样,若无意外的话,最终还是会答应的。
那位大势力的前任首领也知晓,少年其实没有什么选择。
如果他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那自是不一样。
可任是谁都看得出,尽管少年很是稚嫩,但那一双细长、妩媚的眼眸中闪烁的,却是很难遮掩住的桀骜,那是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
没有意外,他将继承那位首领的衣钵,而后直接造就一段传奇,成为这个位面、这个时代绝对的主角。
可惜的是,这一次真的有意外。
“咦 ”
无比忽然,少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却见他那一双细长眼眸倏然一凝,跨越遥遥虚空,落在那极其遥远的汪洋之上。
“这是 ”
无怪乎少年如此惊讶,实在是那汪洋上的景象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不知何时开始,起浪了。
确切的说,是海啸。
轰！
轰隆隆！
遥远的海岸,正在疯狂震颤。
风雨一起涌动出来,高达数百丈的巨浪自汪洋深处掀起,那可怕的气势似是要将前方的一切阻碍都拍碎。
如果只是海啸,当然不值得惊讶。
这里是岛屿国度,海啸简直再平常不过了。
但若掀起这海啸的不是自然伟力,而是一头恐怖的海兽,那一切便不一样了。
少年虽然外表是一个人类,但毕竟拥有白狐的血脉,能彰显出一些神异来,比如那一双酷似狐狸眼的细长眼眸,便能看见寻常人类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这一刻,他便看到了那海啸深处,一个巨大的若隐若现的影子。
那是一头巨兽!
它长着牛的头颅,嘶吼之中,满嘴锋利无比的牙齿,外表好似一只无比巨大的魔蛛,在海浪波涛之间隐没,那巨大的躯体搅动之后,赫然便掀起了无边的海啸。
“牛鬼!”
少年忽然张口,吐出这一句。
显然,他认识这头巨兽。事实也的确如此,少年虽然稚嫩、年幼,但论起学识,已经足以和光明城内一些垂垂老矣的所谓大学士相提并论了。
“牛鬼,牛和鬼的合体,其头是牛,身体却像土魔蛛的怪物,它可以掀起海啸,可以吞没船只,是百鬼之中也算强大的妖魔。”
少年一字一字的,将脑海中的记忆以文字吐出。
同时,他眼眸里面,也显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牛鬼喜欢在夜晚偷袭海上的船只,或是岸边的城池,它一现身,就代表着有人类要失去自己的生命。”
“可恨,那些神社只顾及光明城内的一切,却不会管周遭其他人类的死活,真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
“如果那位贺茂流行首领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厉害,或许我学了他的力量之后,就可以改变这一切了。”
一声声呢喃中,少年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在一头强大妖魔的帮助下,少年已经想好明日的拜师事项了。
就在此时,真正的意外发生了。
“我,这什么鬼东西,长得这么丑,怪不得大晚上出来吓人,给我滚回海底去。”
“嗯 ”
因为不想看悲剧,正要回转家中的少年,倏然听到了清风中的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声音。
下意识地,少年回头,而后便看到了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的一幕。
那一幕景象,直接刷新了少年十几年来的一切知识。
他的三观,瞬间就破碎了。
一双本来细长的狐狸眼,这一刻竟然奇迹般的圆睁开来。
“天啊,那是一个人 ”
如今的少年,还不是日后那个可以御使万千妖魔之魂的阴阳师大佬,就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真少年而已。毫无力量,所以看到那汪洋上的一幕之后才会如此惊骇。
没错,他看到了一个人。
正在被牛鬼肆虐的汪洋上,不知何时起,多出了一叶扁舟。
就是一艘小船!
按说在那种海啸咆哮中,莫说是一条小船了,就是一艘战舰,只怕也应该倾覆了。
可在少年的眼中,那小舟却丝毫没有翻覆的危险。
正相反,小舟似乎有着无法想象的力量,竟然直接镇压了海啸。
落在少年眼眸中,赫然就是这样完全无法想象的一幕。
茫茫的汪洋,庞大的牛鬼怪物,翻腾着海啸,以巨大的躯体搅动着波涛,制造着堪比末日一般的灾难。
但这一切，却让一条从遥远汪洋深处缓缓而来的小舟镇压了。
那小舟所到之处,海啸平息,波涛宁静。
一条小舟,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威能。
所以少年生出判断,一切都是因为那小舟上的人。
没错,一个懒洋洋半躺在小舟上的人。
神异的目力,让少年隔着遥远的距离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袭青衫，以木簪束发，手持一个酒壶,正潇洒不羁地喝着。
那模样,似乎完全不在意身下的巨大妖魔,也不在意不断反抗的恐怖海啸。
任是再固执的人看了,只怕也忍不住要称赞一声:好一位红尘仙人。
他,毫无疑问,是李少阳。
以他的手段,在这个位面当然算的上是一尊红尘仙人。
而身下的那头唤做“牛鬼”的妖魔,也当然完全没有被李少阳看在眼里。
事实上,这头妖魔在李少阳看来,简直和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
不说如今圣人境的他,就是仙道境的他在这里,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捏死。
可这一切,那少年不知。
少年此时很激动,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一道无比强烈、根本无法遏制的念头。
机缘!
他终于撞上了一桩真正的无上机缘!
只要他能抓住这机缘,心里想要的一切都能成为现实。
而接下来的一幕,也证实了他的念头。
既然开始装牛叉,李少阳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装牛叉失败
那句话一说出来,李少阳就动手了。
却见这家伙忽然扬起手中的酒壶,“哗啦”一声,一道酒柱便直往他口中落去,喝了一口美酒,他潇洒地往小舟上一躺下来。
同时,不经意之间,一根手指却微微从小舟边缘垂下,正好便点在了荡漾的海水上。
接下来,便是少年一生从未见过,连梦里也不曾出现过的场景。
轰！
李少阳的那一根白皙的手指,点在海面的刹那,整个汪洋似乎被一颗巨大陨石砸中了一般,恐怖的力量直接将那区域内的海水往海底镇压。
一个巨大的空洞诞生,而空洞的底部,赫然便是一头倏然遭遇厄运开始剧烈挣扎的妖魔。
牛鬼!
这头在百鬼中也算强大的妖魔,就这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砸中了。
而后,在无声无息中,它爆炸了。
庞大的躯体爆碎,化为无数均匀的血沫,直接融合成一个巨大的血球,缓缓沉入深海,无数深海的鱼群涌上来,将血球瓜分殆尽。
干净、环保的处决方式,庞大的妖魔被李少阳一指轰碎了所有的妖气,只剩下最根本的血肉力量,喂饱了不知多少条海鱼。
那所谓的牛鬼,甚至于连一声哀嚎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
只是一根手指之后,原本末日般的汪洋便重新恢复了宁静。
在海雾、晨曦地映照下,那一叶扁舟朝着断崖而来。
那“青衫仙人”就这么无声无息下了小舟,被无数晨光簇拥着,径直朝着少年而来。
少年在原地呆滞站着,脑海中只剩下一首,莫名出现的古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画面还是很漂亮的。
多年以后,或许也是一个完美的神话传说。
真实却是,李少阳拎着酒壶，缓缓走到了少年的面前,白皙的大手也的确落在了他的头顶,但接下来却不是授予少年长生之法。
而是骤然听见,这家伙嘴角带着一抹神秘笑意,直接道:“幸运的少年哟恭喜你,中了三天随身老爷爷套餐,快痛哭流涕的感谢我吧。”
少年一阵无语。
原本以为的潇洒不羁仙人,秒变招摇撞骗的神棍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