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道人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陛下言重了。”他缓缓说道,“道法自然,万物自化。我三清境,不争不抢,不杀不伐,只求与天地同寿,与大道共存。何来‘归附’一说?陛下之律法,或是人间至理,却未必适用于这天地大道。”
“哦?”嬴政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譬如,陛下律法有云,杀人者偿命,伤人者抵罪。此乃人伦之理,无可厚非。”太清道人侃侃而谈,“然,天道有常,生杀循环。猛虎食兔,非为过也;彗星撞星,非为罪也。此乃自然之理,是大道的一部分。若以陛下之律法,审判猛虎,审判彗星,岂不是有违天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三清所修,便是这‘自然之道’。我们顺应天时,感应地利,追求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罪’,只有‘果’。”
“一切行为,都是大道运转的一部分。陛下之律法,是‘人为之法’,而我三清之道,是‘天然之法’。人为之法,如何能审判天然之道?”
这番话,说的极为巧妙。
他没有直接反对嬴政,而是将“法”与“道”上升到了两个不同的哲学层面。
一个是人为制定的秩序,一个是宇宙自然的规律。他试图用这种“道法高于人法”的理论,来为大秦律法的推行,设置一道无形的壁垒。
这,便是李斯所说的“文斗”。
比的不是力量,而是道理。
嬴政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他只是看着太清道人,缓缓地开口:“你说的,很有道理。”
太清道人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说辞起了作用。
然而,嬴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但是,朕要告诉你。”
“猛虎食兔,是为果。然,若猛虎食人,便为‘孽’。彗星撞星,是为果。然,若有人以彗星为兵,攻伐他界,便为‘罪’。”
“自然之果,朕不问。人为之孽,朕必究!”
“你所言的‘道’,是放任,是冷漠,是袖手旁观。是强者对弱者的欺凌,是智慧对愚昧的掠夺,都可以被一句‘大道自然’所掩盖。”
“而朕的‘法’,是秩序,是守护,是公理。是为了让弱者,不必再畏惧强者的欺凌;是为了让愚昧,也能拥有被教化的权利;是为了让每一个生灵,都能在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下,追寻自己的‘道’!”
“你的‘道’,是少数人的逍遥。”
“朕的‘法’,是多数人的安宁!”
“朕问你,若有一人,修你之‘道’,以‘自然’为名,屠戮一星,你可坐视不理?”
太清道人沉默了。
他无法回答。
因为他的“道”,确实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一切都以“自然”为名,那善恶、对错、是非,都将失去意义。那将是一个混乱、残酷、毫无希望的世界。
嬴政站起身,走下王座,一步步走向舷窗,目光直视着远方的太清道人。
“朕的律法,不是为了束缚‘道’,而是为了规范‘人’。”
“修‘道’者,亦是‘人’。只要他还是人,就要遵守人的秩序,就要受到法的约束。”
“你可以追求你的‘道’,但你的‘道’,不能践踏他人的‘法’。”
“这,便是朕的‘法外之法’!”
“朕,给你三个时辰考虑。”
“是遵朕之法,三清境并入大秦,尔等可继续在此悟道,朕将赐予你们‘护道者’之名,护佑此界安宁。”
“还是,逆朕之理,朕便要看看,你这‘自然之道’,能否挡得住朕的铁血之师!”
话音落下,嬴政转身,回到了王座之上,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太清道人站在虚空中,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他看着那艘巨大的、散发着冰冷威严的黑色旗舰,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能将“法”与“道”的关系,阐述得如此清晰,如此透彻。
嬴政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破了他心中那层“超然物外”的伪装,让他看到了自己“道”的局限性。
是啊,道法自然,可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的秩序,又何尝不是大道的一种体现?
他缓缓转身,化作一道白光,返回了三清星。
他知道,他需要和玉清、上清两位师弟,好好地谈一谈了。
三个时辰,很短。
但对于三清境的三位道主来说,却仿佛过了一个纪元。
最终,当三个时辰的时限到来时,三道身影,一同出现在了大秦舰队之前。
太清、玉清、上清,三位道主,并肩而立。
他们看着嬴政,深深一揖。
“三清境,愿遵陛下之律法,归附大秦。”
“请陛下,为我等,立法。”
一场关于“法”与“道”的终极辩论,以嬴政的完胜而告终。
大秦律法,再次证明,它不仅能够审判强者的“理”,同样能够折服高人的“道”。
诸天万界,再无净土。
大秦的旗帜,又将插上一片新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