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蓝城禹看了看偷偷抹眼泪的林少瑾又看了看车窗外人山人海的浪潮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林少瑾不怕了,就今天这场面,把他认识的任何一个高层扔过来都要犯怵。万一有人打冷枪怎么办,万一突然有人闹事怎么办?
正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22世纪的领导干部不管是去哪里都要让警员开道,能不和群众碰面就尽量不和群众碰面。
然而林少瑾压根就不怕这些,正所谓——民众亿万反潮流,皆是我兵。
群众就是他林少瑾的护卫队,他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的卫队呢?怕群众意味着不相信群众或脱离了群众,而脱离了群众,当然得不到群众的拥护与信任。
老爷子之前还让他蓝城禹好好看着这里,保护好这里,现在来看,保护是谈不上,他只希望别打出去就好了。
“天要变了。”蓝城禹心中没来由的想到了这个念头,“以前总说水能载舟...今儿个算是见着真龙了。”
毫无疑问,这一次林少瑾的京城之行必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林少瑾如今已经有了打排位赛的资格,过去以稳定为主的格局将会变化,华夏未来的局势将会围绕一个“变”字运转。
战前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争斗也会渐渐浮出,转化为台面上的刀枪剑戟。届时,那可就是你死我活了。
路线之争不可调和,路线问题不可妥协。正如秦时尊法家,儒家失势便有了焚书坑儒,汉时独尊儒术,便有了罢黜百家。
如果在之前关于无产阶级专政和公有制经济还有所质疑和辩驳,那么林少瑾在沪杭做的这些事情就是给阶级社会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在沪杭,政府的职能就仅仅是一个可以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领域当中的开放型的社会机构。
这是一场对所有仍然做着统治阶级美梦的人下的一纸战书!
华夏是一个自古以来便立志要创造理想社会的文明。
墨家说使天下兼相爱;儒家说仁义礼智信;法家说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道家说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然,思想流派千变万化,本质上都是在寻找探索社会变革的解决方案,构建理想政治秩序。
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人类社会构建良好的精神价值观;为民众选择正确的命运方向,确立生命的意义一直都是华夏历代人努力的方向。
近代马哲的出现更是让华夏人得以窥得一丝光明。
正因如此,华夏的土地上从来就不缺理想主义者,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22世纪的上层结构中,纵然有无数被权势迷乱了双眼的人,但同样,愿意为大义为理想燃烧的人也同样比比皆是。
蓝城禹曾经也是这么一个为理想燃烧自己的少年,不过是随着岁月漫长磨平了锋芒。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此情此景,他那心中已然微弱的锋芒在他自己都没能觉察到的情况下已经悄然绽放。
“这次回到京城必须认认真真做点什么了。”蓝城禹心中暗想着。
站队是一门艺术,提前站队叫风险投资,高风险高回报,林少瑾的这个项目他蓝城禹决定投了。
……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林少瑾和蓝城禹的几个部下是先行一步登上军舰。然而这艘军舰不止这两位头等舱乘客,还有上千名经济舱的。
几乎是林少瑾前脚刚登上船,后脚这些“经济舱”乘客便和陪同他们的警卫们一起抵达了码头。
他们出发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这个时候刚刚好看见群众欢送林少瑾的场面。
如此多的乘客,委员会特批从沪杭的军队里调拨的三百多辆卡车都坐不下,只好再借调沪杭工程部的渣土车才勉勉强强装下。
在车辆抵达码头后,警卫们便和民兵们相互配合,像赶猪猡一般把这些“乘客”从车上赶下来。
此时此刻,这些人无不是面如傅土, 身似筛糠。
无他,他们又不聋,早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听见码头上的人民群众一直在呼喊口号了。
什么“林总”、“人民万岁”之类的都听了个真切。
这些人一下车,几十万群众的眼睛顿时就看了过来。
这一瞬间,他们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中。人群的声浪突然诡异地沉寂了一瞬,接着爆发出比之前更猛烈的怒吼。
\"就是这帮蛀虫!\"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工人突然冲出人墙,把沾满机油的手套砸在其中一人的脸上,“就是他们害死了禹杭几百万人!”
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一般。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无数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如暴雨般砸向这批\"特殊乘客\"一一烂泥巴、臭鸡蛋、用过的口罩,甚至还有带着体温的短裤。
一个玻璃弹珠被狠狠掷出去,在某个局长锃亮的脑门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面对愤怒的人群,民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手挽着手,组成一道人墙,将愤怒的群众与那些“特殊乘客”隔开。
虽然他们同样对这些贪腐分子充满愤恨,但职责所在,他们必须维持秩序,确保这些人能安全登上军舰。
“同志们、同胞们、兄弟姐妹们,请大家保持冷静!这些人一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惩!”队伍中,分配到维持秩序任务的刘杰拿着扩音喇叭高声喊道,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群众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挤到前排,指着其中一名被押送的官员哭喊道:“我儿子就是饿死的!你们这些畜生,克扣救济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她的哭声像一把尖刀,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人开始往前冲,民兵们的防线被推得摇摇欲坠。
“屈书记,咱们是不是完了啊!”见到这个情景,马市长声音颤抖地问着在他身旁的屈书记,仿佛这样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