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相眼珠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心中掂量了又掂量，寻思了再寻思，银牙一咬说：“呵呵呵，正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小公能否准许我随你们一起去？”
周书灿震惊的跌掉眼睛，千思万想也不会料到国相提出来这样的要求。国相是薛国的国相，又不是和他一个国的人，怎么会想到要和他一起去征讨别国，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是他要恶意揣度国相，是他实在猜不透国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个不小心让国相坏了征讨钟吾国的大事，那可是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打仗这种事贵在气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左传·庄公十年》中《曹刿论战》说的很明白。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国相那样的雄才伟略，哪怕他是读了万卷书，行了千里地，仍然不是国相这种老奸巨猾政客的对手。
他是阴谋界的小白，不能与国相这种老牌的狐狸相提并论，他不能给国相挖坑埋他的机会，委婉拒绝道：“国相，相公，您可不能和我开玩笑，这样会吓到我的。您是薛国的栋梁，薛国一日不可离开您。我们此去钟吾国不知道要多久时间，您说您跟我们去，岂不是拿我开涮嘛。”
国相跟着窑场的人也学了一些新名词，周书灿话里拒绝的意思他领会深刻，可这并不能让他改变主意，反倒是增加了他出行的决心。
他端正坐姿，态度更加诚恳，“小公莫言推辞，我是真心实意想跟着你们一起出行。不瞒小公说，我薛国自从和闵氏做交易后，国力增加了不少。别的方面不说，单单国民能吃饱肚子这一条，都值得我和闵家友好相处下去。”
“现如今闵家有事，薛国自当与你们并肩同行，无奈和你们相比我们的实力太弱，心有余力不足，所以我才想自己亲自上阵，以彰显我薛国的诚意。还望小公看在我的一片赤诚之心，成全我的心意。”
老狐狸说的话果然是一套一套的，都是不容人拒绝的大道理。周书灿顿时汗颜，深感词穷，无力反驳这种大义凛然的话语。
明知道老狐狸动机不纯，他还说不出来反驳的理由，不得不装做为难的说：“国相，我非常感谢您和其他薛国人对我闵家的支持和关心，你们的友谊让我非常感动。”
“只是我家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正出发在即，另外也没有多余的马车，实在是无法再给您安排专门的马车同行，您看……这次要不然算了吧？等下次，下次我们再有这样的事，一定提前通知您。”
国相不为周书灿的言语所动，大有志在必得的信心，他不以为然的说：“哎，小公，我又不是跟着你们去享福的，不用给我准备专门的马车，随便找一辆车，把我和我的家奴塞进去就行了。”
“不凑巧我来的时候坐的是牛车，我年龄又大了离不开伺候的人，要不然我连家奴也不会带，一个人就跟着你们出发了。我一点不愿意给你们添麻烦，本来就是来助阵的，打乱你们的安排已经是多事了，再这样那样的多事，岂不是帮了倒忙，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大概是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妥的话，赶紧纠正说：“小公放心好了，别看我年龄大腿脚可是利索着呢，坐马车这样的事完全没问题的。哈哈哈，放心放心，薛国离开我也塌不了，我主君肯定也会因为我跟随闵家一起出征而高兴。”
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让老狐狸说了，周书灿不认为自己还能找出来什么补充的。
无可奈何的说：“那就辛苦国相了，谢谢您愿意跟随我们出征。只是现在队伍就要出发了，您又未提前做准备，这替换衣服什么的也没有带，不如这样吧，我留下一辆马车，您稍微收拾下，安排下家里事情，之后再乘坐这辆马车，快马加鞭追赶我们，如何？我大队人马走的慢，相信您很快就会赶上队伍，这样可是两不误。”
国相的目的达成，哪里还有不愿意的道理，更何况出行还不用他出马车，等于他就单单的出两个人，比他设想的还好，何乐而不为。
“好好好，小公您领着人先行，我乘坐马车随后就到。”
周书灿被老狐狸磨的没了脾气，只能留下一辆马车，其余人员整装出发。
他上次见国相时，国相穿着人五人六的正装，应该是精心打扮了的。今日正式会面，国相反到穿着白色衣裳袴，明显是居家衣服，猜测应该是匆忙出门来见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换衣服能用多少时间，国相匆忙的这点时间都没有，必然是得到消息时间太短，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思考，来不及更换衣服。
所以说国相要跟队伍一起随行的想法也是临时起意，绝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丢下一辆马车也让国相再考虑下，省的冒然出行诸多不便。
他坐在马车上和子库发泄，骂着老狐狸的叵测居心。
“也不知道老狐狸到底怎么想的，非要跟我们一起出征。我都要怀疑他和钟吾国是否有亲戚关系，别让他破坏了我们的火攻计划。”
子库随着摇晃的车身一下一下摆动身体，无力的劝说：“别想太多了，就算事是他和钟吾国有亲戚关系，也不可能做什么动作。你想啊，他是薛国的国相，当然要把薛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薛国现在什么都指望着我们呢，他怎么可能做出来得罪我们的事，除非他想叛离薛国，否则不可能。”
马车行驶起来有风，车厢四面都敞开了窗户透风。周书灿怕子库再受风着凉，关心的问：“你这样吹风行不行？”
“不说那个老狐狸了，找人前后看住他就是了，谅他也做不了什么小动作。”
子库向角落里挪下，头发还是被风吹的凌乱。
他捋捋头发笑着说：“看来我还是要象你一样，理个短发才行。”
“子骞，我考虑了几天，认为火攻还是能不用就不用的好。”
“你看看外面的草，现在都是长得一人高。司吾城外也和这差不多，只是草换成了水稻。马上就到了收割水稻的季节，如果这时候一把火烧掉了，种稻人半年的辛苦都没有了。”
“他们不比我们，为了防止火灾把田地分割的一块一块的，小溪水还挖的四通八达。他们的城和水稻都是连在一起的，他们的房屋还多是木屋草屋，那是一点就着，着了就会着到一点不剩。”
“子骞啊，我们也是靠庄稼吃饭的人家，没有粮食就没有活路了，这个道理体会深刻。唉！能不能不要用火攻？我们不是带了很多的弩箭嘛，无非是多浪费点弩箭罢了，也比烧了粮食强。”
周书灿望着窗外的原野，道路两侧的野草长得是有一人高，个子矮的人走进去很快就会看不到行踪，特别适合隐匿身影。
这样茂密的野草，如果一把火点着了，呵呵，真的是和《动物世界》里播的非洲大草原上的野火一样，再也燃烧不尽了。
但是他没办法说不用火攻，此时能吓唬住民众的除了水火没有其他，说我仍一个原子弹无异于对牛弹琴，压根也没人会相信原子弹的威力。
再说，就是真的扔了原子弹也不会死多少人，和一场火攻或者水攻的效果差不多，因为人口面积覆盖率太稀了。一大片土地上压根就没有什么人，你扔个原子弹有毛用啊，这片地方上的人都死了，谁还帮你传播出去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还不如伍子胥用囤水的简单办法，一下子就吓唬住了徐国人，可比原子弹的威慑力大多了。
当然，伍子胥的办法对司吾城是无用的，司吾城周边没有淮河，那他吓唬钟吾国人只有用火攻了。
他不是要灭了钟吾国，他是要做一件让钟吾国人提起来就感到恐惧的事。让钟吾国的国君乖乖的听他的话，象依附楚国那样的依靠闵家，成为闵家的劳动力输入基地，就象当年欧洲扩张时期的殖民地一样，为闵家输送财富。
仲公子的农庄在司吾城外，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正是适合震慑司吾城的最佳位置。烧了仲公子的农庄，不过就是烧死几名奴隶、烧毁仲公子的一些粮食，又加上对仲公子的复仇是正当理由，这场火攻势在必得。
火攻的结果是为了打心理战，司吾城里的人远远看到城外浓烟滚滚，必定心生恐惧，就象伍子胥对徐国人的心理战，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以牺牲几个农庄里的奴隶作为代价，效果太显着了。
现在这话他不能和子库讲，子库虽说也不是烂好人，可也不是能和他心思一致的人，甚至在一些时候，子库的利益和他还是有冲突的，他只能做了再说。
他敷衍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现在说什么都太早。”
转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不再多说话。
子库也清楚侄子不是那么容易听自己话的人，更何况这趟出征还是为了他复仇，他说太多阻止的话，难免会伤了子骞的心。
他拉拉盖着的薄被，关闭他这侧的车窗，闭上眼养神。
队员们在出发后，被通知这趟执行的是什么任务，虽然之前暗地里早已有了直接和间接的消息，但正式接到通知，还是不免有点紧张。队伍的气氛从出发开始，就变得有点压抑。
周书灿听不到前后马车上的说话声，敲敲车厢壁，对车辕上坐着的子青说：“让他们唱支歌，活跃下气氛。”
新村马多后，他的马车也进行了改造，把一匹马拉车改为两匹马拉车，这样车厢的空间就能大一些，子青、小书都能跟着他一块坐车，有个事传递的也方便很多。
马车比牛车走的快，队伍很快赶上之前出发的牛车队。在太阳下山之前，又点着火把结伴行驶了一段距离。在安营扎寨的时候，乘坐马车的国相也赶上了队伍。
这样算下来，整个队伍有两百四十二人。周书灿无言的笑起来，这么少的人，还是去攻城掠地的，让后世人知道了，会感觉是过家家，贻笑大方！
也得亏他是学先秦史的，不然打死他也不相信春秋时代的战争就是这种规模。想想公元550年前后多次的所谓国人起义，哪次不是都被记载在册，成了史书流传的着名事件。
可真的要究其人数，哼，说到底每次都无非是几十人而已。杀死一个恶贯满盈的大贵族，夺取贵族的“车马衣裘”，就被描述成了伟大事件。
队伍在行进的第二天，周书灿带着马队提前到了沂水边渡河，防止因为车多渡河耽误时间。
正如队伍昨日的气氛，哪怕是子青让人唱歌，也没有调动起来多少情绪，让周书灿有点后悔，不应该这么早把征讨钟吾国的消息发不出去。
因为气氛压抑，他和子库叔侄俩在同一车厢里也没有说什么话，更没有和国相交流。
情绪会传染，周书灿也没有了调动气氛的心情，任由队伍这样默默的行进。在队伍出发的第三天傍晚，来到了距离司吾城外和姜启的约定地点。
他在决定火攻钟吾国的时候，就派人骑马去通知了姜启，让商队在司吾城外驻扎，等着队伍的到达。
……
文和老仆回到公子桑府邸，公子桑还没有从宫中回家，姜启和公子冁君臣仍然还在大殿内等待。
尽管他们心中特别焦虑，面子上还是一片风轻云淡，只能从各自紧绷嘴唇上的苍白，看出来各怀心事。
等人的时间特别难熬，杜宰借机询问随从的安置情况，时不时的来回穿梭，算是找点事做。
是不能干坐着，公子冁挪到姜启的条几旁，低声询问一些新村的情况。
姜启心不在焉的应付，他总感觉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严重的事情要发生。
就在这时候，文和老仆回来了。老仆自是回去看他的门，文悄悄来到大殿里，跪坐在姜启身边。
“启公，我想和您说点事，能出去一下吗？是关于族长他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