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也能感觉到小吃部夫妇的想法，不过他一直没主动说。
陈锐曾经减轻的时候，也曾经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黑白分明的，对的就是对，错的就是错。
可是，后来经历了更多的事情，他发现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你懂我懂就好。
有时候说得太清楚，往往对于双方都不是很好。
就比如他一开始当教培的时候，往往能把学生提高的分数确定到个位数，准确率甚至也能打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可是，他这么准确的估分，没有让他得到任何赞扬，反倒是惹了许多家长的反感。
因为绝大多数家长，原本对于自己孩子学习成绩提升的期望，就不是一个准确的数值。
而当陈锐说出一个准确数值的时候，绝大多数家长的反应不是这个老师水平还不错，而是恼羞成怒，认为陈锐是在侮辱和诋毁他们家的孩子。
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陈锐就知道人是活在期望中的生物，而且是那种最好最后一刻期望才坍塌成为现实才好的生物。
哪怕早一秒变成现实，他们也绝对不会舒服。
哪怕是去求神问道，卜问未来，也多是喜欢那个仿佛理想国一样的美好预期，而绝对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真切的未来。
陈锐觉得一直让小吃部的小夫妻保持着对于未来的美好预期，对于他们是最幸福的事情。
甚至，就连重生后的陈锐能够高强度的工作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对于未来有一个非常美好的预期。
或许，这个世界上少有不期望未来的人，只有眼前这些刚刚吃完饭，觉得有些称得上，正是年轻时候，真的拥有未来的孩子们吧。
陈锐想到这里，忽然笑了。
他觉得很有趣，越缺什么的，越是想拥有什么，越是拥有的，反倒越是不在乎。
绝大多数人的成长，就是一个美好预期不断缩水的过程。
一小的时候，预期成为宇航员，成为科学家，再后来以后最少也是考一个清华北大吧，到了初高中就是有个大学读，不去技校就行。
陈锐觉得还是挺有趣的。
等待这些同学们都消化的舒服了一点，那种吃完东西血糖升高而导致的困倦基本消失后。
陈锐才拿出了一套卷子让这些同学们做。
这套卷子上没有新题，上面的所有题他们都见过，甚至连一个数字都没有改。
但是，这上面的题都是他们做过错误率最高的题。
许多人都有一个错觉，那就是一件事情做错了一次之后，改正了就好了。
然而，绝大多数人并不会改正，而是会错了一回再错一回，再错一回之后继续再错。
就仿佛是一个坏掉的机器一样。
因此，虽说很多老师都强调孩子们要回头做错题，要弄个错题本，要把错误题收集起来。
但是，真正能够做到或者坚持做的小孩，十不足一，百不足一。
一千个里少有那几个，如果不是只是为了给别人装样子之外，真的能够把错题集良好的整理，他不管是当下的学习成绩，亦或是未来的成就，一般而言都是比较有保障的。
陈锐做这样一个测试，也是为了测试阶梯教室里的这五十多个人，有多少是知错能改的人。
陈锐今天上午发现他们普遍有些懈怠之后，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那就是目前这样一团和气，只有奖励没有惩罚的模式不太好。
虽说自己也舍不得真的惩罚自己诱导了这么长时间的孩子，这里面每一个都凝聚着他的心血，或者说是劳动时间。
但若是让他们太安逸了的话，学习效率也会降低，那样总体而言反倒对于自己没有好结果。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想要追求全局最优，就做不到局部最优。
陈锐脑袋还没有坏，做不出既要还要这种简直有病的事情。
陈锐没有规定不能提前交卷，提前交的他就提前判，就更早的能够得到分数。
当他把最后一份卷子拿到手里的时候，他按照成绩从高到低进行了排名，并且读了一遍。
虽说各年级的具体题型不太一样，但是总体而言难度对于他们各自年级来说还算统一。
因此，陈锐也就说一个总排名。
当他念往所有人的名字和成绩后，这些孩子还没有感到什么危机感。
这时候，陈锐突然说道，“整个春节假期，我在家进行了仔细的思考。我觉得像是现在光有‘激励’而没有‘惩罚’，可能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因此，我更改一下规则，那就是在下一次考试的时候，每个年级的最后三人，将会暂时失去来阶梯教室补习的资格。”
陈锐话音刚落，下面的孩子就一片哗然。
这些孩子还很年轻，他们不知道要掩藏自己的想法。
陈锐看到他们着急的面庞他说道，“我知道你们急，但是你们先别急。”
陈锐继续道，“有降级就有升级，每个年级降级下去三个人，会再从全校考试里晋级三个人。也就是说……”
陈锐说道，“并不是失去了一次机会，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也不是当初那一次考试考好了，就可以一直拥有在阶梯教室的权利。”
陈锐说道，“不瞒大家说，我的目的就是提高全校所有学生的成绩水平。具体谁提高的更多，谁提高的更少，其实我并不是那么的在乎。”
他指着孙宁说道，“你们以为我很在乎他的成绩？”
他又指着倒霉孩子说道，“你们以为我很在乎他的成绩？”
他又指着运动少女说道，“你们以为我很在乎她的成绩？”
陈锐的手指摇了摇，他说道，“不不不。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在乎。”
他继续道，“之前，可能有些同学对我有些误解，对于咱们这个集体的目的也有些误解。我今天重申一遍，咱们集体的目的不是单独提升某一个人的成绩，而是要能提升所有人的成绩。”
“你们之所以在这里，让我耗费大量的时间在你们身上，也不是因为你们的成绩好，而是因为我在你们身上曾经看到过大幅提升其他同学成绩的希望。”
“但是，”陈锐扫视一周，他说道，“若是这希望不能变为现实，我不介意换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