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沃森小姐似乎没感受到脑后这个枪口，依旧大口大口喝可乐，看起来毫无防备。
“转身。”
背后的人没什么耐心。
听见这道嘶哑女嗓，沃森小姐这才停下动作，转身对上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娜塔莎·罗曼诺夫身着外骨骼装甲，正用枪口对准这边，然而女人脸上已经爬满数道血泪，很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就是娜塔莎·罗曼诺夫？”沃森小姐仔细观察着黑寡妇的外表，奥创确实没有考虑这个女人的健康问题，身体各处包括头部都有一些探针直插式的装置，就像疯人院里被电疗的精神病人一样凄惨。
“我是你的敌人。”
娜塔莎嘶哑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你可以不是我的敌人。”沃森小姐放下手中的食物，正面对着娜塔莎：“这里距离中央教堂不远，你为什么不去找史蒂夫他们呢？他们都想把你救出来，他们一定有办法让你摆脱这套装置的，为什么你偏偏选择来找我？”
“他们不忍心杀我，他们只会想着救我的命，但你......”女人略微抬高枪口，用力一眨眼，鲜血再度涌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流：“你会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
“我不想杀你。”
沃森小姐摇摇头，蜘蛛感应的刺痛越来越强烈，她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真的打算朝自己开枪：“听起来你是想要自杀，那你还不如直接给自己一枪，何必还要通过我的手？”
“因为，这套装置已经受到了损伤，你那个攻击的余波破坏了它，但它依旧不让我，不让我对自己开枪。”娜塔莎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这里是中央教堂区域，这套装置无法支撑我走到城市边缘......你有一张天使的脸，为什么你不能像个天使一样帮帮我呢？”
“就算我是天使，恳求天使杀掉你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天使也不会忍心这样做。”沃森小姐说出口的声音忽然一变，带上了明显的清冷，语调仿佛换了一个人：“我应该考虑把你带走才对，不过，你不如先和我聊聊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我为什么不想活？你根本不知道奥创对我做了什么，就算我今天不死，我也撑不了多久。”
娜塔莎轻笑一声，又咳了好一阵才说：“最应该活下去的人被我亲手杀死，你知道吗？克林特，他的人生本不该这样结束，他几天前还在与妻儿拥抱、用餐、玩闹，那是......那是我最渴望的，我这一生都无法拥有的幸福，家庭，而我......”
她死死瞪着沃森小姐的眼睛：“我打穿了他的心脏，就算是停止呼吸之前，他也还在恳求我清醒过来......我，忘不了他的脸，你明白吗？我毁掉了一个家庭，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我已经死了，我不配继续活着。”
“可就算你真的死在这里，克林特也活不过来。”
“我不在乎，我只求一个解脱。”
“那好吧。”
沃森小姐忽然笑起来，这种略带嘲弄意味的笑声让娜塔莎微微皱起眉头：“奥创真是不懂得疼爱你，他的钢铁脑回路理解不了，你明明是个非常好用的工具，而我......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看着周身旋转的几柄哥萨克骑兵刀，娜塔莎索性直接扣动扳机，却没听见预料中的枪响。体内持续不断的剧痛让她稍有迟缓，立刻就被沃森小姐抓住枪身，粗暴地卸除了武器。
“……你想要折磨我吗？”
没打算取新的武器，娜塔莎只是绝望地摇头：“你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痛快？”
“我不是这个意思。”沃森小姐说完便抱住了她，娜塔莎完全没预料到对方的举动，面包店里忽然就安静下来。
轰——！
没过多久，远处一声炸响。
看来奥创还真在城里藏了分身机器人。
“你这是做什么？”
娜塔莎无奈地叹气：“我现在浑身剧痛，我真的没有兴致和你干这种事情，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你要不先等我死了再说……”
“我只是在检查食材。”沃森小姐冰冷的嘴唇轻轻吻过女人的耳畔，低声细语之间，让娜塔莎回想起西伯利亚学院刺骨的寒风：“愤怒，绝望，痛苦，失落，孤独，自责……好像所有人类的负面情绪都集中到你身上了呢，亲爱的，你尝起来一定非常香甜可口。”
“……你要吃了我？”
“很快的，就几秒钟，你不会痛苦太久。”密集触须钻进外骨骼，缠住娜塔莎伤痕累累的身躯，沃森小姐缩回脖子，正对女人的双眼：“你会成为我的一部分，你的意识，你的情绪，你的记忆，你的外表，你的……一切。”
眼前这张绝美的脸蛋宛若天使，本该如此，可现在却透出一股邪气。
像是魔鬼戴了一张面具。
“你准备好了吗？”
一声催促唤回娜塔莎的思绪，可女人已经无暇去理解沃森小姐的话了，她感觉剧痛似乎都已经减轻几分，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身体轻飘飘的，心里也只有放松，紧接着就是疲惫。无穷无尽的睡意涌上来，冰冷气息泼洒在脸上，越来越像那片辽阔的雪原。
我好想再看它一眼。
“……先别死，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沃森小姐冰冷的手掌摸到娜塔莎脸上，却只见女人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她犹豫片刻，抱着这具身体坐下来，轻轻哼起歌来：
“......pacцвeтaлnr6лohnnгpyшn，
（……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Пoплылnтymahыhaдpekon，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Выxoдnлaha6epeгkaтюшa，
（喀秋莎站在陡峭的岸上）
haвыcoknn6epeг，hakpyтon......
（那歌声好似明媚的春光……）”
……
啪滋——
又一具奥创机器人的脑袋被踩爆，史蒂夫摸摸脸上的呼吸面具，伸手抓抓满是灰尘与汗水的额头：“这就是最后一具了吧？托尼？收到吗？你找到娜塔莎了没有？”
“我认为她可能已经离开了这里。”托尼停顿了一下：“我会让探测器再扫描一次异常信号，我倒是借助那颗宝石的能量特征发现贪吃蛇公主了，她躲在距离你西南面两个街区外的面包店里......她现在走出来了。”
“我们得找到娜塔莎。”
史蒂夫摁紧脸上的呼吸器，大口喘了几下：“这座城市......”
“我理解你的心情，好吧？”
托尼打断他的话：“我也不想这样，但索科维亚再往上升，摧毁它所造成的碎片轰击范围会越来越大，如果它升去了宇宙......鬼知道这些反重力引擎能不能支撑到那个高度，可如果真出现了，人类要面对一场有史以来最恐怖的陨石雨。”
“我明白，但就，再扫描一次，好吗？”史蒂夫叹了口气：“我现在反而希望奥创真的命令娜塔莎偷偷撤离了，前提是她手上没有拿着奥创的意识备份.......”
“我们会知道的。”托尼刚说完，语气忽然变了：“等等，哪来的通话？”
“什么？什么通话？”
“......咳咳，史蒂夫？”史蒂夫疑惑地回头，他听到黑寡妇娜塔莎在呼叫自己，半秒钟后才联想到托尼说的那个‘通话’，赶紧大声问：“娜塔莎？是你吗？是你在说话？你在哪里？”
“史蒂夫。”娜塔莎的声音听起来既干涩又断续，不禁让人担心她此刻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听我说，我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留在你们身边，所以别找我了。”
“不，等等，这不是你的错！”
“娜特！”一听到准女友想要离开，恢复本体形态的布鲁斯·班纳急不可耐地加入通话：“等等！娜特，我们说好了的，还记得吗？只是......别这样，求你了。”
“我没有太多时间，布鲁斯。”
耳机里传来令人失望的叹息：“我很抱歉，我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弥补。”
“为什么你不当面和我们谈一谈？”
托尼那头传出稍显激烈的碰撞声，听起来他好像还开了一炮：“因为我就要......噢，好吧，转接通讯，我早该想到的。”
“再见，各位。”
娜塔莎没了声音。
“娜塔莎？”史蒂夫又呼叫两声：“托尼？”
“别叫了，我找到信号发射源了，她拼凑了一套通讯转接装置，她本人早就不在这里了。”托尼那边停顿了一下：“......对，扫描出来的指纹和她本人匹配，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们知道娜塔莎还活着。”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特工和间谍之一。”托尼没好气地回答：“你想找她还不如等她来找你，行了，先把这件事放一下吧，各位，我们还有一颗超级大陨石需要处理。”
“好吧，我们撤退，沃森在哪？”
“她正在往中央教堂走，我们在那里集合。”
“收到。”史蒂夫挂断通讯，又是一顿赶，现在地海拔高度空气稀薄，很多汽车都没有办法启动，只能让班纳博士开昆式战斗机来接应自己。等到他踩上中央教堂区域的广场，众人已经差不多集结完毕，沃森小姐反而成了最后一个到达的人。
她不紧不慢，怀里好像还抱着东西。
“沃森！快点过来！”其他成员陆续登上飞机，史蒂夫抬手招呼她加快速度：“我们刚刚撤离了城郊那些被绑架的平民，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我们立刻离开这里，托尼将会摧毁这座城市。”
“噢，来了。”沃森小姐小跑着靠近，众人这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一只灰白色的小猫，正被战斗机引擎轰鸣的动静吓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