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季黎，到底怎么回事？”
周驰带上门，就听到身后周老爷子沉缓的问话。
他搭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放下，浅提口气，回头无奈的看着老爷子。
“周鸿胡说八道，您也信？”
周老爷子靠坐在床头，老眸深沉凝视小儿子眉眼，平淡陈述事实。
“你太关心她了，过度了。”
周驰双手撑扶在胯侧，面色波澜不惊，语气很淡。
“爸，你太敏感。”
“我还没老糊涂。”
“还不是被周鸿糊弄了？”
“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但你那么护着季黎，这很反常，周驰，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季黎……”
“我要说是，你是不是能举双手双脚赞成？”
周驰突然就没耐心跟老爷子周旋了。
之前在车上，他拿季黎没办法，不忍心逼她太紧，怕她疏离他。
现在又被老爷子这么盘问，压在心底的烦躁憋闷就一下子涌上来。
干脆跟老爷子说白了。
周老爷子虽然心里早有猜测和预料，但听他这么直接承认了，还是愣了愣。
愣过，老爷子眉头倒竖，怒瞪他呵斥。
“周驰！她是你大哥的前妻！”
周驰眉梢斜了斜，抬手捏眉心，语气淡泊而不以为然。
“名存实亡的前妻，他们俩从头到尾怎么一回事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名份是那么个名份！整个大院儿谁不知道？你现在打季黎主意，传出去，周家的颜面，老子的脸，还不够难看？！”
周老爷子差点儿压不住怒吼声。
大儿子从小是个混账就罢了。
从来很靠谱的小儿子，怎么也能生出这种混账念头？
“你给老子滚回军区去！明天就滚！不准你再见季黎，你听到没有！”
周驰面无表情，“谁说的，不管我看上什么样的姑娘，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季黎怎么能一样？！”
周老爷子要捡鞋子砸他。
“我带她回西北。”周驰淡淡接话。
周老爷子彻底怒愣，眼睛瞪得像铜铃。
周驰墨色眼瞳沉静至极，用宣告知会的语气告诉老爷子，态度不容置喙。
“我只要季黎，爸，别说她曾经嫁给周鸿，就算她现在依然没离婚，我也会想方设法得到她。”
“她一定会跟我。”
周老爷子惊怒交加，咬牙切齿的斥骂。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狗屁浑话！”
周驰皱了皱眉，径直拉开房门，长腿迈开走了出去。
周老爷子的怒骂声彻底压不住。
“老子就该把你们都逐出门，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周驰立在走廊里。
直等到屋里静下来，没再听到别的动静，也熄了灯。
他高大的身形立在黑暗的走廊里，孤冷寂寥。
好半晌，才迈开脚步上楼。
已经凌晨一点多。
周驰了无睡意，干脆拎了把凳子坐到阳台上，长腿搭上栏杆，对着夜色沉思，抽了一整夜的烟。
到黎明时分，朝阳璀璨金光穿透云霭，普泄大地。
周驰微微眯眼，捻灭了手里烟蒂。
幽沉瞳眸中暗沉沉的墨潭，渐渐被初晨的清光印透。
不错。
季黎得离开周家，离周鸿越远越好。
离开这儿，他和她才能开始。
——
因着晚上睡得晚，季黎起的也晚。
早上八点多下楼，周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端上桌。
周老爷子坐在餐桌前看日报，脸色微微耷拉，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周驰却不见人。
季黎洗漱过，安静地坐到桌边，没有多看，也没有多问，只默默埋头喝粥。
周姨给她夹了只包子，关切的小声询问。
“昨晚去医院，看过扬扬了？孩子怎么样？”
季黎唇角浅翘，夹起小包子蘸醋，小小咬了一口。
“还好，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吊上液，正睡着，直到离开前还没醒。”
周姨听罢悄悄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听着也挺乖的…”
季黎弯唇点了下头。
周老爷子合上报纸，捡起箸子来，声线温淡问她。
“今天你还用不用过去？”
季黎眼睑轻颤，掀睫看向他，柔声如实说道。
“不用了，爸，我跟周鸿已经说好了，以后扬扬那边，不需要我再管。”
周老爷子垂着眼夹了口菜，慢慢咀嚼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片刻，才嗯了一声，“也好。”
老爷子明显情绪沉郁。
季黎看了看他，垂下眼默默用膳，一边细声开口。
“爸，昨天去看扬扬，在医院，我遇到一家人，挺热心的，问我要不要去帮着带孩子，那大姐开一家餐馆，也需要再聘个人帮忙。”
周老爷子握着箸子的手微顿，抬眼看季黎。
“什么人？”
季黎摇摇头，“不认识，小女孩儿挺可怜的，说不爱跟人说话，可能正巧看我合眼缘吧，她妈妈想要我过去帮她照顾孩子，可能需要我住在那边。”
周姨难掩惊讶，“小黎，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想…？”
话说到这一步，季黎也没什么可拖拉的。
她放下手里碗筷，双手搭在膝头端坐，看着老爷子用商量的语气说。
“我想过去试试，我来城里这么久，也该出去找点事情做，总待在家里，不是个办法，爸，您说呢？”
周老爷子没说话。
他复杂的看了季黎一眼，垂下眼沉思，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是因为昨天的事，因为周鸿，周扬和周驰，季黎才主动提出想离开。
不过，老爷子不想答应。
“你一个人小姑娘，初来乍到又没个阅历经验，就不怕被人骗了？”
季黎抿唇笑了笑，“爸，我又不是小孩子，是非观还是有的，好赖也能分辨，再说，我一穷二白的，人家能骗我什么？”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你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去见你爷爷？”
“不会的。”
季黎莞尔，“城里跟乡下不一样，现在和过去也不一样了，我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爸，我现在只会做家务带孩子，但我可以一边做力所能及的事，一边挣钱，等我攒下钱，再考上了大学，以后还有很多事想做呢。”
“我得离开家，才能学着慢慢成长，总在您的身边，您的庇护下，我一辈子就看到头儿了。”
周老爷子心里很不舒服。
先前那点莫名的不悦，此时此刻也渐渐被酸楚取代。
他眼睛酸热，偏头看着季黎。
小姑娘面庞白净而稚嫩，却分外善解人意又懂事。
嘴唇掀了掀，周老爷子却没能说出话来。
季黎看出他的不舍和难受，心里一时也隐隐酸闷。
“爸，我一有时间，会回来看您的。”
周老爷子控制不住抬手掩泪，声音沙哑，“你走什么？阿驰也要归队了，周鸿又不常回来，爸守着你，家里还有点儿人气儿。”
“咱不走，也不用出去挣那份辛苦钱，爸给你，成不成？”
季黎差点儿落泪，“爸…”
周老爷子想通了。
两个儿子都不靠谱，他身边就只剩季黎一个贴心的。
人老了，最怕是儿女不在身边。
他不能让季黎离开。
这一走，他怕就等于没了这个‘闺女’了。
周老爷子泪眼汪汪，握住她手拍了拍。
“你要还认我这个爸，就别走，等我入了土，你再想去哪儿，爸也管不着了。”
周姨也跟着抹眼泪，“老爷子跟我都离不开你，小黎…”
“爸您别这么说，周姨…”
“好好在家复习你的功课，准备明年的考试，别想那些有的没有。”
周老爷子吸了吸鼻子，沉声呵斥她。
“以后这事儿，不许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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