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赶到小青山度假村，天已经快黑了。
他向服务台的人道明来意之后，很快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看上去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气质如兰，举止优雅，嗓音空灵，令人如沐春风。
“你好，我是度假村的经理，姓罗。”罗小凤朝秦飞伸出手。
“你好，秦飞。”秦飞同罗小凤浅浅握了一下手，然后笑着说，“罗经理才上任不久吧，之前没见过。”
“是的秦先生。”罗小凤微微一笑，“您是来找宋援朝宋先生是吗？”
“是。”秦飞点了点头。
“请问您跟宋先生是什么关系？”罗小凤问完解释了一句，“是这样，您别误会，宋先生交待过，不想被闲杂人等打扰。”
“这样。”秦飞顿了顿，“我是他女婿，应该不是闲杂人等吧。”
“当然不是。”罗小凤笑了笑，“秦先生，请您随我来。”
罗小凤走在前面带路，兜兜转转，一路穿过大堂，进了一座人工打造的园林，有假山，有流水，有竹林，还有一座石桥。
只是天快黑了，这些景色只能看个轮廓。
“秦先生，宋先生在亭子里等您。”罗小凤在石桥上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竹林旁边的一座凉亭说。
“好的，谢谢。”秦飞说。
“不客气。”罗小凤浅浅一笑，然后转身去了。
方才罗小凤说宋援朝在等他，那意思，宋援朝是知道他会来了。
秦飞缓缓走向凉亭，他距离凉亭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凉亭上装的灯亮了起来，亮的很突兀。
白炽灯将整个凉亭照的亮如白昼，凉亭中间有一张石桌，宋援朝就在石桌旁坐着，正笑吟吟看着他。
秦飞加快脚步，跨过几步台阶，走进凉亭，这才看到石桌上摆着不少食材，中央支着炭火烧的铜炉，锅里沸腾着高汤。
“爸。”
“坐，就等你了，还没吃饭吧。”
“没，这一闻到味儿，还真饿了。”
“饿了就先吃，蘸料你自己弄。”宋援朝把碗筷递给秦飞，然后拿起一瓶酒，“咱爷俩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喝酒就是更远的事了，今天爸陪你好好喝一场，喝多了就在这睡。”
“行，那我得给雯雯打个电话说一声，免得她担心。”说着秦飞起身就要去打电话。
“着什么急，待会我让人打。”宋援朝喊住秦飞，“先吃先吃。”
宋援朝如此说，秦飞也只好坐了下来。
“不是饿了吗，吃，在我面前还拘束啊。”
“爸，我来我来，哪能让你给我倒酒。”
“一家人还讲究这个。”
“爸，这不能乱了辈分啊。”
“哎呀，什么辈分不辈分的，老老实实坐着......”
这次见面不同以往，宋援朝一上来就打亲情牌，秦飞也只好配合。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转眼这么十几年过去了，你跟雯雯刚认识的时候，是81年吧。”
“是，81年年底，我那时候在石林镇上卖瓜子，雯雯过去买瓜子认识的。”
“那个时候我刚知道雯雯找了一个卖瓜子的对象，气得我一晚上没睡着觉，你现在也做了父亲，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吧。”
秦飞理解，很理解，就说现在孩子中马上成年的瑶瑶，她要是什么时候带一个小黄毛回来说是男朋友，他估计不是睡不着觉，砍人的心都有。
“理解，太理解了，就说瑶瑶，我侄女，她哪天要是找个卖瓜子的，我肯定也不同意。”
“哈哈，你现在就是说说，指不定哪天你就体会到了。”
“爸，你可别开这个玩笑，我可没你的气量，我恐怕会直接找人把那小子揍一顿。”
“你啊，嘴上逞能，到时候就不是这样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翁婿俩边吃边聊，都已经微醺，聊的都是过往，谁也没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题。
直到秦飞问了一句，“爸，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过来？”
听到这一问，宋援朝的表情缓缓聚敛，夹起一块羊肉在锅里涮了涮，然后放进嘴里缓缓咀嚼，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秦飞也没继续问，拿起公筷，往锅里下料。
“你来我之前，去找了郑泽明，对吧。”宋援朝放下筷子，看着秦飞说。
“是，爸你怎么知道的？”秦飞看了一眼宋援朝，有些意外。
“郑泽明去找了卢少华，卢少华电话打到我这里了。”宋援朝说。
“波丽日化的卢总，跟您很熟？”秦飞问。
“波丽日化厂这个项目是我亲自跟他谈的。”宋援朝顿了顿继续说，“清河化工一厂连年亏损，生产线老旧，市里的财政只能支持一家更新设备，给了二厂，二厂是后来新建的，发展潜力更大，这才把一厂改制。”
“波丽日化现在做的不错，听说产品都卖到南方去了。”秦飞说。
“卢少华是个人才，很会做生意。”宋援朝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要政策我给政策，要支持我给支持，波丽日化马上要再建一个厂房，增加产能，又能为清河创造出几百个工作岗位出来。”
“除了工作岗位，一个大型工厂带动的整体经济效益，才是最重要的。”秦飞淡淡说，“一个连年亏损需要财政支持的濒临倒闭的小厂，和一个蒸蒸日上不止能提供工作岗位还有税收，还能带动上下游产业形成链条一起发展的大厂，压根没法比。”
“秦飞，你的眼界还是一如既往的独到。”宋援朝笑了笑，“你刚刚说的那些，清河领导班子里，能看清的没有几个。”
“爸，你太抬举我了，我就是随口一说。”秦飞抬头看了宋援朝一眼，然后缓缓低下头，小声叹息着，“发展是需要代价的，可谁愿意成为那个代价呢？谁又该成为那个代价呢？”
秦飞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旁听着的宋援朝却是瞳孔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