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故事很快就被茶馆轮番上演,虽说比不上之前的故事那么具有爽感,但是宋沛年在故事里加了不少的喜剧元素,用词诙谐,再加上描述的一家子日常让人听着很有生活感。
出乎意料的,这故事还挺受欢迎的。
由于故事篇幅增加了慈爱的婆婆,友善的妯娌,温柔的相公,故事长度一下子长了不少,被书局老板单独买去出版。
全京城的百姓不说都看过听过,但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听过看过这故事。
尤其是宋沛年将吴翠花娘家的巷子在文中倒着标注出来了,由‘石磨巷’变成了‘磨石巷’,第几户人家倒是没有改。
为了不这么巧合,姓氏什么的也都改了,故事也微微做了改编,和吴翠花描述的微微有些出入。
由于这个亲爹和后娘简直坏的和样板戏里典型的反派人物差不多,不少义愤填膺的百姓都想现场扔臭狗屎。
可京城里没有磨石巷,倒是有一个石磨巷,有些脑子灵光的,住在附近的,再一个前些日子吴翠花大闹娘家,谁不知道啊,一下子就串联起来了。
就这样,吴家在几条巷子也算是出名了。
虽然没有被扔臭狗屎,但是出门被老太太们唾一口还是有的。
吴翠花在茶馆讲这故事的时候也去听了,捂着嘴巴一边听一边哭,倒不是又想起了自己的悲惨往事,而是怕自己一个嘴秃噜皮就将自己就是那小翠说出来了。
听着周围和她一起听书的百姓骂她那亲爹和后娘,吴翠花都觉得心灵都被净化了,虽然进耳朵的话都有那么一点点不雅。
“那亲爹脑袋被驴踢了吧,竟然这么对自个儿亲姑娘。”
“可不是嘛,那驴一天啥事没干,竟踢他脑袋了。”
“哟,这后娘当了几辈子门后面的扫帚吧,专捡脏事儿做。”
“种地不出苗,一家子都是纯纯的坏种。”
“......”
吴翠花听得认真,心情美妙,倒是一旁陪她一起来的宋老太她们,心情不怎么美妙,这说书的为了烘托悲伤气氛还私加了不少个人感情在里面,主角小翠更凄惨了。
黄有翠偷偷抹眼泪,算了,算了,以后吴翠花这婆娘瞎子拉面的时候自个儿就装看不到了。
听完书后,吴翠花又去书局买了一本,决定以后这书就当传家宝留着。
这哪是故事啊,这可是她的自传!
这故事卖的火爆,宋沛年得到的分成也被分了三份,交给了公中一份,他自个儿一份,还给了吴翠花一份。
吴翠花不肯收,还是黄有慧出马才收下的,因为黄有慧说,“既然你这么不想要这银子,干脆出去消费,给咱婆媳几个一人买个银戒指吧。”
于是,宋家婆媳四人当天下午都一人戴了一个细细的银戒指回家。
回来的时候,吴翠花的头上还戴着宋老太给她买的木簪,脸上擦着黄有慧给她买的胭脂,手里拎着周柳叶给她买的手绢。
宋家的女人高兴了,宋家的男人和孩子都发现,今儿个晚上桌子上的饭菜格外好吃丰盛,堪比过年。
就连一向爱刺双方两句的黄有慧和吴翠花,两人时不时都对着对方笑一笑。
宋父和宋三叔看看自家婆娘,又看看外面漆黑的天,他俩这是在梦游吃饭吗,还是吃菌子了,这咋还有了幻觉了呢。
不过两位老家长倒是十分开心,宋老太和宋老头恨不得永远都是此刻。
这样的日子缓缓地过,宋沛年虽然县试过了,但是学习还是不停,又去书院读书了。
家里银子宽裕了不少,五郎还有七郎也被抓去读书了,家里的几个女郎也全被宋老太做主送去了绣房学手艺,这也是一个谋生立足的手段。
六娘不想学刺绣,非要跟着隔壁老刘叔学吹喇叭,被宋老太按着收拾了好久才算消停下来。
究其原因,老刘叔是吹的丧葬喇叭,那天六娘拿着老刘叔小孙子虎子从家里偷出来的喇叭,在巷子里乱吹。
对着每一个过路的人都吹上几喇叭,还鞠躬补上一句,“一路走好。”
然后虎子在边上撒从家里偷拿出来的白纸花,又拖长调子来上一句,“安息啊!”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站在巷子口,穿的衣裳也是一个灰色的,一个青白色的,站在暗处真的很像黑白无常。
突然几喇叭,还没从受到的惊吓中缓过来,又是迎面而来的白纸花。
最后,每个受到冲击的邻居都跑来告状了,各个手上都还拿着去晦气的柏树枝。
甚至有那些年老的邻居,在宋家和刘家大门口骂了几个时辰不带停歇的,宋老太还有吴翠花理亏的都不敢还嘴。
刚想说不要对孩子太严厉的宋沛年:......
打吧,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也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真的不是家长想要给孩子一个‘不幸’,而是孩子真的太太太讨打了。
不打一顿真的很难消心头之气!
本以为这打过一场也算是结束了,哪想到第二天老刘家又上门告状了,虎子哭诉,偷喇叭还有白纸花都是受到了六娘的威胁。
如果虎子不听从,巷子小霸王五郎的妹妹六娘以后就让五郎不带着虎子玩了。
老刘家昨儿个道了一下午的歉,又是赔银子,又是揍孩子,今儿个得知事情的起源,实在忍不住找上门来了。
六娘不认,“你胡说,明明我只让你拿喇叭出来,你自个儿拿了白纸花。”
虎子抱着老刘叔大哭,“爷,白纸花是我拿的,可是六娘让我撒的。我不撒,六娘就说我没种,不是男子汉,啊啊啊啊,呜呜呜,我不当男子汉了,我屁股好痛,别打我了,爷...”
六娘听到这,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了,见情况不对,眼珠子一转,立马开溜。
吴翠花眼疾手快抓住六娘的后领子,决定再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宋沛年一边吃早食一边看戏,也不准备拦,也是幸亏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儿,要真有年纪大的,经不住吓的,惹出事儿了,这才恼火。
近来可能是宋家日子越来越好了,孩子们的天性也慢慢释放出来了,可释放的太过头了。
孩子闯祸没有什么,但孩子必须要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于是在六娘挨打的时候,宋沛年站在一边嗦面,一边指导吴翠花打孩子的手法,“三婶,你别打在她的腰上,你打她的屁股,屁股肉多,打着才疼,不伤你的手,又不伤孩子。”
见六娘一眼泪的‘瞪’过来,宋沛年拿起一旁的竹篾递给吴翠花,“三婶,用这个打,好使劲。”
退到一边的时候,顺便拦住想要上前劝不要再打了的宋三叔。
那边宋老头和宋老太和刘家在谈判,这边吴翠花在打孩子。
还有中间被吓到了五郎等人,黄有慧和周柳叶趁机教育自家的孩子。
“宋五郎,你要是敢这般无法无天,老娘打得比你三婶还狠!”
宋沛年在后面默默补充,“吊起来打,打上个三天三夜,一年都下不来床。”
五郎默默捂住自己的屁股,还好还好,还好昨儿个他不在,去学堂了,要是在的话...
今儿个挨打的就不止六娘一个了。
五郎旁边的八娘和九娘也捂住了屁股,还好她们也不在...
小小的一个院子,简直就是三重奏,各类声音此起彼伏。
也就是此时此刻,宋沛年的同窗陈龄来了,推开虚掩的宋家大门,脸上的喜色瞬间愣住,又默默退出,走错门了?
宋沛年透过人缝看到了陈龄,立马招呼进来,“陈兄,我在这儿。”
院子吵闹声也停了,不过这一团乱的院子,陈龄还是没有打算在进来,而是招宋沛年过去,“县试成绩出来了,宋兄,你是案首!”
说到最后,声音带了些许激动。
虽然是县试的案首,但那也是案首啊!更何况这是京城的案首!
“啥?”
宋老头高呵这一声,院子瞬间安静,也顾不得和刘家讨价还价了,上前再次询问真假,陈龄再叙述了一遍,“岂能有假?我确认了三遍才来和宋兄报喜的。”
又道,“宋兄难道你不知今日出成绩吗?”
宋沛年点头,当然知道了,这不是看热闹看的忘记了嘛。
理了理衣袍,对着还没有缓过来的宋老头说道,“爷,我去看一看榜。”
宋老头木木点头,“好。”
等宋沛年踏出院子,刚走了几步,就听到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喜悦的声音,“我儿过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啊啊啊啊啊,过了!我孙子过了!”
宋沛年眼里也带了笑,对着一旁的陈龄说道,“我的家人性子外向。”
先去看了榜,确认了自己的成绩,之后又和陈龄一起去看夫子。
夫子很高兴,这还是他教书几十年来,头一次这么多学生上榜,名次也不错,还有一个是案首的。
案首啊!那可是案首!只有一个的案首。
夫子已经在等着宋沛年他们的到来了,见他们过来,笑着道,“不错,也算是不辜负你们这么多年的苦读了。”
宋沛年对着夫子行礼,“这一切多亏了老师的教导和关照。”
又笑着谦虚道,“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丝丝运气的成分在。”
夫子摸着胡子,看宋沛年怎么看怎么满意,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之后夫子又和一群学生们聊起这次的试卷,还让宋沛年讲他考试答卷的思路等等。
宋沛年也慷慨,讲起了自己的‘应试’经验,以及备考如何调理心态,陈龄等人听得十分入神。
说完了科举相关的,不知道最后话题怎么转移到了话本子身上,纷纷讨论起了黑鹤先生,也就是宋沛年他的话本子。
有说爱看的,也有说写的过于离经叛道的,反正各种意见都有。
宋沛年没有加入讨论,而是默默捂住自己的小马甲,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他就是那黑鹤,他真的应付不过来。
说起知道他马甲的魏润,自从那次考完试找过他一次后,接着又找了他一次,借着自己写故事的名头问东问西,宋沛年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很乐意解决。
这边聊完之后,也快到午时了,宋沛年拒绝了留饭,等到最后还偷偷给夫子说道,“老师,你家孩子不是喜欢那黑鹤吗?我能搞到他签名的书,你家孩子喜欢哪几本?过几天我给你孩子带几本过来。”
“真的?”
宋沛年拍拍胸脯,“这还能有假?”
夫子实在拒绝不了,说了他几个孩子爱的那几本,最后还让宋沛年尽力即可,不必勉强。
宋沛年应好,这才离去。
等离开学堂,宋沛年便回家了,回到家,宋家的都没去上值上工上学,全都在等他。
看着这漫长的欢迎队伍,以及宋家长辈各个殷切的眼神,尤其是黄有慧眼中异常的光芒,宋沛年觉得自己可能应付不过来,于是小声问道,“要不先吃午食?”
“好好好,都听我大孙的。”
宋老太拉着宋沛年就走,抬头挺胸的,步子迈的格外大,走路都带风,甩开一直想要跟过来的宋老头。
今日的午食,除开家里做的,还有好多从外面酒楼打包回来的硬菜。
谁都吃的开心,除了六娘。
六娘哭着低头刨饭,抵住诱惑,一筷子菜都不夹,宋三叔给她夹的,也被她放到一边。
一边刨饭,一边想,我要饿死我自己,让你们后悔!
呜呜呜,刚刚筷子带到红烧肉的味儿了,好香,她要忍住。
她本不想来吃饭的,都是她娘威胁她,她才来的,她娘还说,不要逼她在大好的日子里继续扇她。
呜呜呜,她娘讨厌,虎子讨厌,大哥也讨厌,谁都讨厌。
宋沛年见状,等过了午食,将六娘叫了过来,带到只有他们二人的堂屋,从怀里掏出一包糖递给她,“今儿个回来,特意给你买的,松子糖,你爱吃的。”
六娘看到松子糖就忍不住流口水,但还是撇过头,不搭理宋沛年。
宋沛年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六娘垂下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