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福？”
苏欣怔怔地重复着这个词，眼底漫起一层薄雾般的哀愁。
“连小逸都没能给我的东西，易景宸……真的可以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陈钰，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心。经历了这么多颠沛流离，幸福对她而言，早已成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幻影。
陈钰急切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可以的，真的可以！你要相信……就像我，当初和汉哥分手时，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现在我才明白，从前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苏欣静静地注视着她，忽然想起易景宸先前透露的消息，便开口问道：“小钰，你和程威……是真的吗？”
陈钰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闻言猛地回过神，险些碰倒手边的水杯。
“欣欣你……你怎么会知道？”
“易景宸告诉我的。”苏欣如实相告。
陈钰瞬间涨红了脸，声音都变了调：“易总怎么会知道……哎呀太丢人了！”
邻桌客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她慌忙压低声音，整张脸烧得发烫，“这以后让我怎么面对程威啊……”
苏欣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十分困惑。
“这有什么好怕的？他未婚你未嫁，正常恋爱不是很自然吗？”
陈钰眉头紧紧蹙起，指尖不经意地绞着桌布。
“不是这样的……他确实对我很好，很照顾我，但我们……从来没有正式确认过关系。”
“为什么？”苏欣不解，“你还在想着汪庭汉？”
“不是的！”陈钰急忙否认，却欲言又止。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欣欣，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苏欣望着她低垂的眉眼，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自卑。轻轻覆上陈钰微凉的手背，苏欣知道她在困惑什么。
“小钰，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的话吗？”苏欣的声音很柔，“你说…我们只是暂时跌进了泥里，不代表永远爬不出来。”
陈钰的睫毛轻轻颤动，这是从前她劝慰苏欣时说的话。
“程威见过你最狼狈的样子，却依然选择靠近你。”苏欣的指尖微微用力，“如果他介意你的过去，才不会搭理你呢。”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坚定：“至于汪庭汉……你不欠他的，你为他付出太多了。正因为他的出现，你才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感情。你看，正是经历过错的，才知道什么是对的。”
陈钰抬起泛红的眼眶，苏欣望进她眼底：“配不配他，只有程威说了算。但最先该放下过去的，是你自己。”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陈钰微微颤抖的指尖上。苏欣最后轻声说道：
“临走前，我答应过奶奶，我们都会幸福的。”
陈钰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这些年与汪庭汉纠缠不清，她几乎不敢回老家看望奶奶——那些说不出口的困窘与委屈，都化作对至亲的回避与亏欠。如今终于挣脱泥淖，她暗暗发誓，定要努力工作，让奶奶安享晚年。
久别重逢的闺蜜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顿午饭吃到午休时间将尽。苏欣担心陈钰迟到，连连催促，对方却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
“急什么？程威说，易总特意准了我的假，让我好好陪你。”陈钰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轻轻握住苏欣的手，“刚才你开导我，现在该轮到我了。”
她语气认真起来……
“易总待你，真的不一样。他那样骄傲的人，甘愿在山村里守着你那么久。若还像从前，大可以强行把你带回来，可他选择了等待。”
陈钰敲敲苏欣的手背，试图点醒她，“欣欣，他现在是真心爱你。”
“即便给不了名分，可他是易景宸啊！能做他珍视的人，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我知道你不在乎物质这些，从前也只是迫不得已。但他既然愿意捧出真心，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
苏欣垂眸不语。陈钰说的她都懂，旁观者总是看得更清楚。易景宸……真的能带给她期盼已久的安宁吗？
她没有告诉陈钰，那个男人曾郑重许诺要给她名分。他愿意倾其所有来留住她，而她，或许也该试着像他一样，勇敢地敞开紧闭的心门。
走出餐厅，与陈钰道别后，苏欣独自登上了返回别墅的公交车。午后的车厢空旷安静，她倚窗而坐，一身精致着装与淡然气质，引得同车乘客不时侧目。
包内传来阵阵铃声，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是易景宸中午给她的那部新手机。太久没有随身带手机，她几乎忘了这个现代设备的存在。
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她再熟悉不过，那个男人连来电都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
“你在哪儿？”刚接起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他焦灼的声音。
“在公车上，正要回去。”
“公交车？”易景宸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吗？”
他几乎要气结——他的女人，竟然去挤那种又慢又嘈杂的公共巴士？
苏欣却不以为意，反而很享受这种慢节奏：“反正不赶时间，何必浪费这个钱。”
电话那头传来深长的呼吸声，像是在强压着火气。随即他话锋一转，带着危险的意味：“我是不是说过，让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苏欣心头一紧。若实话实说忘了，他定会不依不饶。她只好放软语气，扮作乖巧：“我想打的，但怕你刚回公司太忙，耽误你工作。”
男人低笑一声，显然不信这番说辞：“苏欣，我宁愿相信你是舍不得电话费！”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苏欣暗自无奈——这点小事，也值得他如此计较？
“易景宸，车上人多，晚点再说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许是知道她不便多言，通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回到别墅时，小敏正握着电话低声交谈，眉间凝着愁云。见苏欣进门，她匆忙结束了通话。
苏欣并未多问，径直上楼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再下楼时，小敏已端来一杯鲜榨橙汁，只是眼神飘忽，全然失了往日的爽利。
“小敏，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苏欣轻声问道，在琉璃台边停下脚步。
小敏素来与苏欣亲近，此刻也不再隐瞒。原来刚才是家里打来的电话，说她姐姐旧疾复发，她心里实在放不下。
“既然担心，就回去看看吧，这里有我呢。”苏欣温声劝道。
小敏却摇了摇头。她既然在这里工作，就不能随意请假离开。
“姐夫在照顾着，应该不碍事的……姐姐的身子向来就不太好。”
见她已有打算，苏欣也不便强求，只柔声补充：“若后续有什么难处，你不好意思同先生讲，随时来找我。”
小敏眼眶一热，声音都有些哽咽：“苏小姐，您真好……”
苏欣在楼下坐了片刻，便转身上楼看了会儿书。再回到客厅时，厨房已飘来饭菜的香气。
自知厨艺上帮不了忙，她便窝进沙发里看电视，偶尔和小敏聊几句家常。节目声轻柔，午后的困意渐渐袭来，她不知不觉合上了眼。
易景宸比平日回来得早。小敏听见门响赶忙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
“苏小姐呢？”他边松领带边问。
“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男人信步走向客厅，却在看清沙发上那道蜷缩的身影时蹙起了眉。
“怎么不给她盖条毯子？”
小敏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苏欣不知何时已睡着。见先生神色不悦，她心头一紧，急忙取来绒毯。易景宸伸手接过，仔细为她盖好，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梦。
“去忙吧。”他压低声音吩咐。
小敏如蒙大赦，悄悄退回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