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兰斯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冷冷清清，只有偶尔驶过的德军军用卡车发出沉闷的轰鸣，车头灯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紧闭的门窗和斑驳的墙壁。宵禁的命令像铁律一样高悬在每个市民的头顶，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不安。
位于法国的德占区和东墙国家的德占区气氛完全不同，对于东墙国家的人民而言，德军是赶走敌人将他们解放出来的救世主，但对于法国人而言，德军就是侵略者。
至于德军为什么会变成侵略者，这种小问题就不要纠结了....
在这些沉默的建筑内部，另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进行。
让·简卡推着他的老旧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半空的工具包，看起来像个刚下夜班的可怜电工。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主干道上德军巡逻队固定的检查点，熟练地穿行在蛛网般的小巷里，他的眼神警惕而疲惫，不断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是兰斯城地下抵抗组织“自由兰斯”的一名普通成员，这是留守在当地的法社人员与一些未能撤离的士兵军官以及当地人组建的抵抗组织。
他代号“夜莺”，表面上是一名下班电工的他，眼下的真实任务远不止是下班回家。
几天前，从巴黎那边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命令十分清晰：不惜一切代价查明德军在兰斯地区机场的具体位置、布局、防御力量及日常起降规律。
德国人的轰炸机像瘟疫一样从那里起飞，给祖国的心脏带去痛苦和破坏，必须掐断这只毒爪的根。
可是兰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德军对机场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它可能隐藏在郊外的任何一片田野或森林里，强行大面积搜索无异于自杀。
对他们这些每天都要被德国特务和来自于地中海对岸的背叛者监视的法社人民而言，情报必须用脑子去偷。
让的路线并非随意选择，他刻意绕道城东，那里地势略高，而且有一段现如今大概率被德军征用了的铁路线通往一个旧的法国民用机场。
他需要在那里观察，需要寻找蛛丝马迹。
很快的，推着自行车的让停在了一个废弃的仓库的阴影处，挠着脑袋，用脚踢了一下似乎是出故障的自行车，接着蹲下身子假装是修理自行车的链子，不过在这一系列行动之外，让的耳朵却竖得老高。
他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听到这声音的让立刻打起精神仔细辨认，那声音不是卡车或者其他什么装甲车辆的引擎，反而有点像飞机引擎的声音。
声音很模糊，被风声和城市的其他噪音掩盖，但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让的心脏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他当即在心中推算声音的位置，很快的他得出了结论方向大致在东偏北。
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线索，但黑暗中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萤火。
第二天白天“自由兰斯”的另一名成员行动了，玛德琳，一位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年轻寡妇，她的丈夫前两年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科隆战役里，这个刚结婚没多久的可怜女孩就这样成了寡妇。
她挎着菜篮，去了城东几个边缘地带的市集，她并不直接打听机场，那太没脑子了。
她只是和相熟（或者看似相熟）的菜贩、杂货店主闲聊，抱怨着生活的艰难。
“唉，这日子越来越难了，昨晚东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动静，轰隆隆的，吵得孩子都睡不好。
她看似随意的对身边的摊主抱怨着昨晚的事情。
有的摊主会警惕地摇摇头，示意她别乱说，但也有人，可能是被同样的噪音困扰，或许是想显摆自己知道点什么，会压低声音接话。
“可不是吗，听说那边现在驻了不少德国佬，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一名卖肉的摊主压低声音讲道，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挥动手上的菜刀砍在案板上的猪肉上，砰砰作响的切肉声盖过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有几名德军士兵组成的巡逻队。
一旁同样是准备买肉的一位中年妇女若有所思的说：“好像是老机场那边？我侄子前阵子开车送货路过，说看到好多带十字的飞机……”
这时候德军士兵快走过来了，摊主急忙再次用力切肉，同时压低声音道：“嘘……小声点！别惹麻烦！”
集市上的只言片语像破碎的玻璃片，被玛德琳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她不会追问，只是附和着抱怨几句，然后自然地走开。
这些零碎的信息，最终会汇聚到让那里。
情报工作远不止于此，组织里负责技术支持的年轻人，代号“教授”的亨利，则尝试着更危险的方法。
他设法搞到了一台老旧的收音机，试图改装后监听德军可能使用的那种功率不强的地空对话或者机场地面调度通讯。
他整夜整夜地戴着耳机，在嘈杂的静电噪音中艰难地分辨着可能存在的德语单词和呼号，这项工作枯燥而危险，一旦被侦测到信号源，后果不堪设想。
几天下来，通过声音线索，民间零碎信息以及对德军车辆流动方向的秘密观察（他们发现德军运载航空燃油的卡车频繁驶往城东偏北方向）。
“自由兰斯”逐渐将目标锁定在了城东约十公里外，一个名叫“贝辛”的小镇附近，那里确实有一个战前废弃的民用机场，地理位置偏僻，周围有树林环绕，非常符合德军的选择标准。
但怀疑不等于确认。他们需要眼睛，需要亲眼看到。
这个任务落在了皮埃尔身上，他年纪稍长，战前是个邮差，对兰斯周边所有的乡间小路了如指掌，他有一张完美的伪装——他是个“采蘑菇的”。
在一个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清晨，皮埃尔背着藤条筐，穿着破旧但舒适的衣服，像个真正的乡下人一样，徒步走向贝辛地区。
他避开了所有主要公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只在田野小径和树林边缘穿行，他的心跳得很快，但外表看起来平静无比。
越近目标区域，空气中的紧张感就越明显。
随着距离的拉近，皮埃尔听到了更多更清晰的飞机引擎声。
他甚至看到了隐藏在树林里新铺设的简易公路岔口，这些道路的路面上有明显的重型车辆轮胎印。
他小心翼翼的爬上一片缓坡，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接着轻轻的地拨开枝叶。
看到了
就在前方不到两公里的地方，一片开阔地被粗暴地拓宽了，原本陈旧无比的旧跑道被加固延长，旁边还新修了滑行道和停机坪。
几十架涂着铁十字徽章的飞机密密麻麻地停放在那里，从上级那里学习过如何辨别德军飞机的皮埃尔勉强认出了停在那里的飞机都是什么。
主要是双发轰炸机JU88和hE111和单发的梅塞施密特战斗机bf 109，除了这些飞机之外皮埃尔还担忧的看到了一些他从没见过照片的新飞机。
地勤人员像蚂蚁一样在飞机周围忙碌着，在更远处可以看到机库、油罐和弹药堆放点的轮廓，周围拉着铁丝网，有德军士兵牵着狼犬巡逻。
高射炮位伪装得很好，但皮埃尔敏锐的眼睛还是发现了几个隐约的炮管轮廓。
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处马上就要跳出来了，这里就是德国空军在兰斯的前进基地。
皮埃尔不敢久留，更不敢拿出任何可能反光的设备（比如望远镜）进行详细观察，他完全相信自己拿出望远镜后会被德军发现，就算自己跑走了，整个兰斯会陷入比以往更严格的戒严，这个机场恐怕也会被德国人废弃。
造一个机场比冒着被发现打击的危险要安全多了。
他强行记住几个关键特征：机场的大致布局、主要设施方位、飞机类型和粗略数量、进出道路的走向、警戒哨位的大概位置。
他在灌木丛里趴了将近一个小时，像一块石头那样默默观察着机场的日常运作，记下了一架轰炸机起飞的大致时间，巴黎疯狂修补被德军破坏的交通线路的同时，德国空军也不会闲着，他们会继续出发打击巴黎或者周边其他哪一个法国城市。
在内心详细记下了这些事情后，皮埃尔悄无声息地退下缓坡，迅速消失在来时的树林小径中，藤条筐里只有几朵可怜的无人问津的野蘑菇。
当天深夜，在兰斯城内一个极其隐蔽的安全屋内，“自由兰斯”的一些成员聚在了一起。
让·简卡、玛德琳、“教授”亨利，还有刚刚返回的皮埃尔。
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照亮了几张紧张而兴奋的脸。
皮埃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详细描述了他看到的一切，让在一旁根据他的描述，用铅笔在一张小小的纸片上绘制出极其简略但关键的草图——跑道方向、停机区、油库、高射炮位……
“戒备非常森严。”
皮埃尔表情严肃的强调：“外围有巡逻队和军犬，进出道路肯定有固定检查站。强攻或者大规模破坏几乎不可能。”
“我们不需要强攻。”
让低声说着，眼睛紧盯着那张简陋的草图：“我们需要的是用眼睛持续盯着它，皮埃尔，你还能用同样的方法靠近吗？”
皮埃尔摇摇头：“这太冒险了，同一个地方出现太多次一定会引起怀疑，德国人的反间谍手段不是吃素的。”
德国特务与来自阿尔及尔的特务威胁着他们这些地下组织成员。
“教授”亨利推了推眼镜说：“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建立几个固定的隐蔽观察点？不需要太近，只要能观察到飞机起降的大致架次和方向就行。”
“我们可以轮流值守，记录规律。”
玛德琳想了想说：“我可以试着发展贝辛附近的线人，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危险的事，只需要提供一些日常的信息，比如德国巡逻队经过的时间，最近有没有增兵等等。”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不免感到有些心情复杂，并不是每一个法国人都像他们这样愿意投入到敌后作战当中，在德国人刚刚占领法国城市的时候确实有很多愿意反抗德国占领军的人。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生活渐渐安定了下来，生活的安定与没有发生想象中那样的压迫让一些人渐渐失去了反抗的想法。
毕竟这是德意志帝国，执政党是德国社民党而非国社，在林尚舟的严格要求下，德国不可能做出摧残压迫占领区人民的事情。（当然仅仅是相比较而言，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被占领区，你不能指望牢林会好心到用对待本土的态度对对待占领区，物资与工业产值都要被德国拿去用）
同样的，法军因为是法兰西公社的军队，他们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在德国的土地上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可怕事情，德国没有理由用极端方式报复法国人。
不怕侵略者干坏事，就怕侵略者干“好事”。
让随即点了点头：“就这样办。我们不能只去一次。我们需要持续的情报，了解他们的作息规律、换防时间、哪些地方是防御弱点，我们现在有的情报，我会想办法尽快送出去，但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画着草图的纸片折叠好，藏进一个空心的纽扣里，这份用风险和无言勇气换来的情报，会在最近的哪一天被送出去，穿过秘密的交通线，越过德法当前的战线并最终抵达巴黎决策者的手中。
在送出这份情报后，在兰斯的阴影里，“自由兰斯”的成员们将继续他们无声而致命的任务，用智慧和生命，一点点剥开敌人伪装的外衣。
同时当法国方面对兰斯机场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们也会面临更加危险的处境，到时候德国人必定会加大本地的特务强度以把他们这些小老鼠给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