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壹醒了。
在众人万念俱灰的绝望中，她如同神明般苏醒。
当年，她带着一群孩子，亲手栽下一片自然绿色，将他们拯救；现在，她再次领着一群幼童，破开层层黑暗。
所有人都哭了。
无能的他们需要神明一次又一次相救。
照顾孙壹的医护人员也觉得她苏醒的时间过于巧合。
孙壹沉睡的这三年，生命特征正常，可不管他们采取任何方法，她就是醒不过来，彷佛完成使命的神，等待人间下一次需要她的时刻。
孙壹身上充满了神奇色彩，越和她相处，哪怕她只是沉睡着，外人都能感觉得到。
肖伊瑞姆和她同时出事，后面她诊断为植物人，肖伊瑞姆脑部受重创变得痴傻。
他们本以为孙壹的脑部一定受损厉害，神奇的是，在那么多破感器的干扰下，孙壹神经并没有特别严重。
除此之外，肖伊瑞姆的表现更凸显孙壹的神秘。
肖伊瑞姆痴傻之后，像只刺猬，对谁都不放心。
哪怕医生剔除掉他受伤的神经脉络，重新装上人工神经，他的状态也没有任何好转。
军部特地请来神经科的专家和心理界的第一人苏珊，企图治疗肖伊瑞姆。
可各种方案都失败了，他们用了一年时间，对肖伊瑞姆的痴傻的治疗没有任何进展。
最后还是苏珊发现一丝方向。
这也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一开始，肖伊瑞姆被强制进行各种手术和治疗，导致他很排斥与人接触，还易暴易怒。他心中牢牢记着要保护孙壹，一旦离孙壹远了，立刻闹起来。
他尽管变得痴傻，可武力值丝毫没有减弱，一拳一个医生。
医护人员难以靠近他。
苏珊其他人不同，她主攻心理学。
见肖伊瑞姆警惕、排斥除孙壹以外所有人，她一开始没有把目光放在肖伊瑞姆身上，而是孙壹。
她每天坐在孙壹的病床前，给她捻一捻棉被，时不时给孙壹做按摩，用沾水的棉签保持她嘴唇的湿润。
前一个月，肖伊瑞姆敌视她，一见她靠近孙壹就推开她。
苏珊那时身上常常布满青紫痕迹。
她一边用行动告诉肖伊瑞姆她不会伤害孙壹，一边哄着他说“她不是坏人”。
一个月后，才过了肖伊瑞姆的考察期，允许她靠近孙壹。
后面，她照旧每天照顾孙壹，肖伊瑞姆也开始把她当成空气，不再搭理她。
每一天，她坐在孙壹的右手边，他坐在左手边，两人也不说话，各自把对方当作不存在。
苏珊无视军部对进展的催促，日复一日，终于发现肖伊瑞姆的不同。
当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时，肖伊瑞姆总是放下头，拿脸去贴孙壹的手掌，就好像孙壹在摸着他的脸一样。
苏珊以为这是他对孙壹的依恋，没有细想。
可随后，每天肖伊瑞姆都趁着没有其他人在场这么做，她开始留意，并让医生们尽可能的减少出入病房。
果然，肖伊瑞姆脸贴手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不可能把原因告诉苏珊，苏珊则是默默地学他的动作，低下头，用脸颊去贴孙壹的手掌。
她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肖伊瑞姆受惊地抬起头，狐疑的目光并不像一个痴傻人。
后面可能是心底认定她是好人，自顾自地低头贴手掌。
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两个月，肖伊瑞姆似乎认为她是他的同类，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
他用孩童般天真的语气问她：“你也头疼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苏珊点头。
肖伊瑞姆笑了，侧着脸去贴孙壹的掌心：“这样舒服。”
没一会，他站起来，朝苏珊招招手：“这边，更舒服。”
他拍拍孙壹的身体左侧，跟苏珊分享这个秘密，不过并不打算让给苏珊，他扬着天真的脸，得意道：“我的，不给你！”
说完，继续趴回去。
到这里，苏珊知道他易暴易怒的缘由，那就是——他一旦远离孙壹，就会头疼。
搞清楚肖伊瑞姆的情况，他的医疗团队不再强行拉走他，让他每天和孙壹呆在一起。他父亲见他如此排斥外人，不强求他彻底恢复，只要他平安的活着。
肖伊瑞姆的医疗团队改用一种平和缓慢的治疗方案，他就这样痴傻了近三年。
巴黎特城破这天，星际世界的人并不知道真实的战况，苏珊照常走进病房，意外撞见一个不一样的肖伊瑞姆。
他依旧坐在孙壹的左侧，敲着二郎腿，垂眸沉思。
他身上的傻气和天真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形的威慑力。他的眉眼流露出几分邪气，嘴角微微上扬，扯出微乎其微的冷笑，显得有些桀骜不驯，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听到动静，他抬起眼皮，在苏珊眼中，他的动作恍如慢动作播放，她清晰看见那平静无澜的眼眸一点一点从眼皮下露出，直直地与她对视。
他半张机械脸泛着寒光。
“苏珊。”肖伊瑞姆换个姿势，气定神闲地注视她。
他认识苏珊，战场厮杀的士兵都有心理医生，更高层的战士会有专属医师，苏珊曾是他父亲的医师，小时候还给他做过心理辅导。
肖伊瑞姆是存在心理疾病的，他以陆惊鸿为原型，在脑海里创造出他不存在的母亲。
只是他分得清现实和想象，苏珊扼杀他的幻想。
苏珊走进，坐在往常的位置上。
“你恢复正常了？”苏珊问，心底有压不住的惊愕。
要知道，昨天的肖伊瑞姆的心智还如同懵懂的稚儿，一晚过去，竟恢复正常了。
他变得像从前一样，又有所不同。
那时青涩沉淀下来的沉稳，任风吹雨打，都巍然不动的大山。
肖伊瑞姆中指揉揉太阳穴：“头还有些疼。”
苏珊按下穿透唤键，让医生准备带肖伊瑞姆做个全身检查。
随后，她看向病床上静静睡着的孙壹。
肖伊瑞姆顺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孙壹平静的面容上：“战争就要结束，孙壹也该醒了。”
苏珊沉默。
肖伊瑞姆无须与她交谈，牵起孙壹的手，摸出指甲剪，慢悠悠地帮她剪指甲。
苏珊静静地看着，思绪飞得有些远。
面前这般温情的画面，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情愫。
尽管网上“双一”的呼声很高，孙壹和肖伊瑞姆似乎也一直在一起，可熟悉他们的人，或者与他们有接触的人，打心底知道他们擦不出爱情的火花。
比如现在，肖伊瑞姆在给孙壹剪指甲，苏珊盯着机械手掌里纤细的小手，萌生一种担心：怕这只铁手会把小手捏碎。
然后她又想，这只无骨小手的主人是孙壹，她该担心的是，下一秒，这只无害的小手会不会猛地一动，掐断肖伊瑞姆的脖子。
孙壹强大而神秘，她是知道的。